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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自珍《记王隐君》

2025-07-01 12: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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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于外王父段先生废簏中,见一诗,不能忘。于西湖僧经箱中,见书心经蠹且半,如遇簏中诗也。益不能忘。春日出螺蛳门,与轿夫戚猫语。猫指荒冢外曰:此中有人家。段翁来杭州,必出城访其处。归不向人言。段不能步,我舁往。独我与吴轿夫知之。循冢得木桥,遇九十许人,短褐襮日中。问路焉,告聋。予心动,揖而徐言:先生真隐者。答曰:我无印章。盖隐者与印章声相近。日晡矣,猫促之。怅然归。

明年冬,何布衣来谈古刻。言吾有宋拓李斯郎邪石。吾得心疾,医不救。城外一翁至,言能活之。两剂而愈。曰:为此拓本来也。入室径携去。他日见马太常,述布衣言。太常俯而思,邛而掀髯曰:是矣是矣!吾甥锁成尝失步,入一人家,从灶后·户出。忽有院宇,满地皆松化石。循读书声,速入室。四壁古锦囊,囊中贮金石文字。案有《谢脁集》,借之不可。曰写一本赠汝。越月,往视其书,类虞世南。曰蓄书生乎?曰无之。指墙下锄地者,是为我书。出门遇梅一株,方作华。窃负松化石一由归。若两人所遇,其皆是与?

予不识锁君,太常布衣皆不言其姓。吴轿夫言仿佛姓王也。西湖僧之徒取《心经》来,言是王老者写。参互求之,姓王何疑焉。惜不得锄地能书者姓。桥外大小两树倚依立,一杏,一乌柏。


译文

我在外祖父段先生的破旧竹箱里,看到一首诗,一直不能忘记。后来在西湖边僧人的经书箱子里,看到一本《心经》,被虫蛀了大半,感觉就像遇到了竹箱里那首诗一样,更加不能忘怀了。春天的一天,我出螺蛳门,和轿夫戚猫闲聊。戚猫指着荒坟外面说:“那里面住着人家。段老先生每次来杭州,一定会出城去拜访那个地方。回来从不跟别人提起。段老先生腿脚不便走不了路,是我抬他去的。这事只有我和吴姓轿夫知道。”我沿着坟地走,找到一座木桥,遇见一位大约九十岁的老人,穿着粗布短衣,在太阳下曝晒。我向他问路,他回答说耳聋。我心里一动,向他作揖,慢慢说道:“先生真是位隐士啊。”他回答道:“我没有印章。”(大概因为“隐者”和“印章”发音相近,他听错了。)这时天色已晚,戚猫催促我回去。我只好怅然若失地回家了。

第二年冬天,一位姓何的布衣(平民)来找我谈论古代碑刻。他说:“我有一份宋拓的李斯《琅邪台刻石》。我得了心病,医生都治不好。城外一位老翁来了,说能救活我。两剂药下去就好了。他说:‘我专为这份拓本而来的。’说完直接进我房间拿了拓本就走了。”后来有一天,我见到太常寺卿马先生,把何布衣的话告诉他。马太常低头沉思,忽然挺直身子,掀起胡须说:“是了!是了!我外甥锁成有一次迷路,误入一户人家,从灶台后面的小门进去。忽然看见一个院落,满地都是松树化石。他循着读书声,快步走进一间屋子。只见四面墙壁挂着古锦囊,锦囊里装着金石拓片和文字。书案上放着《谢脁集》,他想借,主人不同意,说:‘我抄一本送你。’过了一个月,锁成去看那抄本,书法很像虞世南的字体。他问:‘您养着抄写书生吗?’主人说:‘没有。’指着墙下锄地的人说:‘他就是替我抄写的人。’锁成出门时,遇到一棵梅树,正在开花。他偷偷背了一块松化石回家。”  如此看来,锁成和我遇到的那位老人,大概就是同一个人吧?

我不认识锁君,马太常和何布衣也都没提那位隐士的姓氏。吴姓轿夫说好像姓王。西湖边那位僧人的徒弟拿了那本《心经》来,说是姓王的老先生写的。把这些线索互相印证,他姓王是毫无疑问的了。只可惜没能知道那位能锄地又会书写的(替他抄书)的人姓什么。木桥外面,一大一小两棵树相互依偎站立着,一棵是杏树,一棵是乌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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