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新春特刊丨中国作家 崔玉喜 作品展】

我唯一能做到的，都被自己出卖了！

  “我唯一能做到的，都被自己出卖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输的吗？不重要的，输也好，赢也好，什么都回不来了。我和林思齐一样，都是为了给自己做一件事”。

  四十八岁的没落拳王贱辉，这样对老友太岁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要上擂台打MMA综合格斗。

  我无意中看到张家辉主演的香港电影《激战》，出人意料地触动了我。我先后看了四遍。

  打动我的:并不是张家辉为了这部电影，左手小拇指骨折，也不是这部片子囊括了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大部分奖项。

  而是片子的台词！

  “原来，这个世界是不等人的！”

  “有些事情不做，真的来不及了”。

  嗨，黑暗，我的老友/我又找你聊天来了/只因有个幻象缓缓的爬过……

  每当这首英文歌曲响起时，听到张家辉的声音，我就想去跑步，就想去健身房苦练……。

怕，你就会输一辈子！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做事情还需要别人明白吗？自己明白就行了。

  张家辉饰演的没落拳王贱辉（广东话：程辉），准备走上MMA综合格斗擂台，填写了MMA伤亡同意责任书，然后吃力地被摩托车拖着跑，在海水里搏击，在大街上跑步，在各种器械上刺激身体……苦练，直到呕吐。

  晚上，健身俱乐部客人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在拳场默默地练拳，心中踏着“一、二、三”的节奏……浑身被汗水湿透。

  他的好友太岁很不理解，问他，一个四十八岁的人明明知道打MMA综合格斗，可能会死人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就连综合格斗赛场的主持人都表示怀疑：拳王不是红酒，越陈越好！年纪和体能就是他的最大敌人！

  谁能料想，贱辉却说：人很快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想到走的时候，连一件值得回忆的事都没有。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做事情还需要别人明白吗？自己明白就行了。这二十多年，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我还有什么可以输的吗？不重要的，输也好，赢也好，什么都回不来了！我和林思齐一样，都是为了给自己做一件事！

  贱辉说：其实我以前每次上台，我都很怕。不过我都会跟自己说，我能做到。师傅对我说：记住自己为什么走上台，既然上去了，就不要怕，怕，你就会输一辈子！

  这部片子成功演绎了男人的一种性格。

赢是什么！

  《激战》太真实了！

  贱辉，像极了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大家曾经有过想做的事，想过的生活，但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放弃，妥协，走上安稳工作，结婚生子，淡淡老去。

  “我唯一做到的，都被我自己出卖了”。

  贱辉，为什么要打MMA。

  一九八八年，他曾经是连续两届香港拳击比赛冠军，风光无限。“那时候，我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但他经不住黑社会的金钱诱惑。

  钱对他来得太容易，吃喝玩乐，开跑车……。他因为打假拳，终于打到没有人买他赢！

  他又因为参与黑社会洗钱……进了监狱。

  等他出来时，世界已经彻底变了。

  二十多年来，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尽坐牢了！

  “原来，这个世界是不等人的。”

  不等人的不仅是这个世界，还有他的身体——右臂习惯性脱臼。

  出狱后，贱辉仍然戒不掉好赌，自己开的出租车就是他的家，睡觉都在车里。最后高利贷债主把的士车烧了，他被迫跑路到澳门。在老友太岁帮助下，在一家健身馆做兼职教练和杂工。

  在这里，日子虽然艰苦。但他和一起合租的住户小丹母女相处，他感受到了人性的善良，平淡的快乐，朴素的幸福。

  在澳门，他刚刚建立了生活信心。

  害怕的那些事又来了——高利贷仇家追债上门。小丹被打伤住进医院，小丹妈妈阿君再次受到刺激，进了精神病院。

  徒弟林思齐打MMA，被强悍的对手李子天——摔断颈骨……。

  人生噩梦又一次的浮现。

  他躺在地板上，看见破碎鱼缸里的一条小金鱼，他知道自己和这条鱼一样，精神上都是垂死挣扎！

  他需要站起来。

  徒弟林思齐，为什么要打MMA。

  这个出身于中国内地富商家庭的富二代，从来没有专心做过一件事。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董事局主席，炒房地产亏了十几亿，破产跑路到澳门。他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发觉父亲已经颓废得站不起来，整日在酒吧里买醉！

  他在劝说父亲的过程中，被指着骂：你有什么？我白手起家，二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有自己的一片天了！而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知道父亲从来都是看不起自己！林思齐从小不爱念书，游手好闲在家，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在澳门只能干点出体力（类似于内地建筑工地上的民工）的杂活！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专心做过一件事。

  他在澳门打临时工的时候，发现自己对MMA比赛很感兴趣（当然和钱也有关系）。于是就利用工余时间突击练习，他跟着贱辉练拳击，跟其他人练柔术、练习解锁……。

  虽然贱辉告诉他：仅有两个半月时间，不是教练不教练的事、练习不练习的事情，而是要看自身的条件。

  但他还是坚持去做了！

  他要做一件事，让父亲重视自己，重新站起来。比赛前记者采访他，他说：自己参赛就是要让一个人看到，你有一份坚持，等待一份希望；让一个人看见，他眼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自己可能会跌倒，但他会站起来。

  明知打MMA有危险，师徒俩先后都走上擂台。贱辉要赢的，是对生活的信心；林思齐要赢的，是父亲对自己的尊敬，他希望精神颓废的父亲，能够站起来。

  《激战》没有阐释“赢”到底是什么。

  贱辉和林思齐都没有拿到冠军，一个赢了两场就重伤，另一个赢了三场就退赛了……对奖金他们都没有太在意。

  他们都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都站起来了。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擂台

  我本以为这部片子的猪脚是——帅哥彭于晏饰演的林思齐。但是随着剧情峰回路转，未料想猪脚却是师傅——落寞的拳王践辉。

  贱辉身上有着一些特别的东西，令人想起另外一些事。

  践辉说：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做事情还需要别人明白吗？自己明白就行了。

  其实什么岁数都一样。

  我们做事，总是顾及太多太多………。其实，考个什么学校，选个什么专业；公司里上司要做什么，赶紧去做……

  父母想抱孙子了，赶紧结婚。

  我们一生要顾及的人，总是有太多太多。

  用赛场主持人的话：一个四十八岁的拳手，居然可以击败一轮比赛的总台主。说明：意志是所有比赛的取胜之道。

  当我们老了的时候，会回忆一些什么呢？

  这个世界真的不等人的！

  用林思齐女友COCO的话说：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擂台！

  那我们，就把生活当成擂台吧！

那一刻，是真实的

  【画面一：神雕侠侣】

  杨过在绝情谷两日两夜没有睡过觉。三月初七这天更是不离断肠崖半步，从早晨到午夜，每当风动树梢，花落林中，心中便是一跳，跃起来四下里搜寻观望。当太阳的一半被山头遮没时，他急奔上峰……再过多时，半轮月亮慢慢移到中天，直到红日东升。小龙女始终没有来。他便如一具石像般在山顶呆立了一夜，这时春意正浓，他心中却如一片寒冰，似有一个声音在耳际不住响动：“傻子！她早死了，在十六年之前早就死了。她自知中毒难愈，你决计不肯独活，因此图了自尽，却骗你等她十六年。望着断肠崖前，烟雾缭绕。杨过泪眼模糊中眼前似乎幻出了小龙女白衣飘飘的影子，双足一登，跃入了深谷之中……

  【画面二：倚天屠龙记】

  小昭凄然一笑，举手与张无忌作别。张无忌不知说甚么话好……。两船一齐扬帆，渐离渐远。小昭悄立船头，怔怔向张无忌的座船望着。两人之间的海面越拉越广，终于小昭的座舰成为一个黑点，终于海上一片漆黑，长风掠帆，犹带呜咽之声。

  【画面三：天龙八部】

  萧峰呆立桥上，伤心无比，悔恨无穷，提起手掌，砰的一声，拍在石栏杆上，只击得石屑纷飞。他要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声不出来。一条闪电过去，清清楚楚映出了阿朱的脸。那深情关切之意，仍然留在她的眉梢嘴角。萧峰大叫一声：“阿朱！”抱着她身子，向荒野中直奔。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脑海中一片混沌，竟似是成了一片空白。天慢慢亮了。萧峰已狂奔了两个多时辰，但他丝毫不知疲倦，只是想尽量折磨自己，只是想立刻死了，永远陪着阿朱。

  每当读到金庸先生笔下这几段文字，总有心痛的感觉。朋友们会说这是作家虚构的，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作家都是骗子么！

  我相信是真的！金庸说在写这些情节时，重读自己作品的时候，常常为书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泪。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

  写喜悦欢快的作品往往很难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写战争、灾难、爱情……的悲剧却震撼着大家心灵。幸福的人儿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儿有各自的不幸。对作者来说，感情戏可以演绎的感天动地，气势可以渲染的如歌如泣，但细节却很难杜撰……两个深深相爱的人却不能走到一起，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呢？用尽天下精美的语言词汇似乎也难以诠释清楚。每个人受的伤不一样，但都是受伤的人。受伤的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彻，怎样的一种感觉，怎样的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要是萧峰、杨过，也许早已自杀几回了。两情若是长久时才知道，“我心中有个他”、“他心中有个我”，万般柔情、一腔热血，那一刻都想洒出去。那一刻，我和你知道其中的味，是喜还是忧！

  生活中，大家流下的泪水，已经够多了，还是多些快乐吧。我相信那一刻是真实的，艺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心灵的震撼远远超越于艺术的感染。悲剧，由不同的人儿演出着传说着……总是有着不同版本的悲伤情节悲伤结尾。

新套中人

文件夹•小柜•旅行包

  我朋友阿仁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

  进入他的电脑，先是大文件夹，再是小文件夹，层层子目录，找到正式文档，都被七八层文件夹包裹着。文件夹梳理的很仔细，哪些是处理过的，哪些是等待处理的，哪些是正在处理；有按照年份归类，有按照专业归类，有些文档还会有不同的版本。

  阿仁办公桌下的小柜由一层层抽屉组成，抽屉里是自己制作的一个个小方格，装满各种各样的用品，曲别针、大头针、钉书针，毛巾、护手油……分类仔细得像是仓库保管员管理的一样。

  他的旅行包，里面加工了几个口袋，分别包装一些东西，哪些是生活用品，哪些是办公用品……。他好像生怕东西找不见了，或者摔坏了。真正是大包套小袋。

  阿仁作为国有公司一个部门主管，上级都说他做事情很心细，很谨慎。

吃饭•同事•合作

  我与阿仁从小一起长大，几年不见，未料想他居然变得如此细致。

  朋友们说阿仁是个非常守时的人，请客吃饭，几乎不见迟到。请他吃饭，要提前预约好。说好几点到，他便几点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阿仁做事有早的习惯，常常提前考虑。同事都说他起草文件非常细，差错很小。给员工交接工作，总是说的很细微，就像给小学生讲课一样……。他常常提醒部下，做好这个，注意那个，总是担心出差错。

  阿仁做事效率很高，记忆很好，处理突发性工作速度很快。但同事们常常跟不上他的节奏，都感觉很累，说阿仁做事情太细……他对业务要求得：大家常常感觉自己很难有什么发挥，因为阿仁几乎全考虑了。

  和阿仁打交道的人，都感觉他做事很敬业，对事物要求很高，业务上常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才能做好。

  人们都说国有公司运作节奏相比民营企业要缓和一些，但是和他合作过的民营公司，都感觉国有公司的压力比民营大得多。一家民营公司的员工说阿仁对技术精熟的程度，给人的感觉仿佛他不是国企管理人员，简直就是民营公司的技术人员。他经常将合作方提交的策划、设计方案，修改的让大家哑口无言。

很累•仍然做

  阿仁喜欢新事物，业务水平在同行中一直走在前面。

  他以前读《把信送给加西亚》，做事喜欢超越自我。但阿仁感觉非常累。他偶尔也出现保存的文件找不着了；他负责的项目，部下要多次修改才能通过……。不知道是阿仁考虑得太细，还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阿仁做事很认真，公司高层说阿仁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特固执的脾气。同事私下也说阿仁是不是有些“工作狂”，但阿仁说自己并不是。

  阿仁感觉：给自己建立了一个无形的“套子”，虽然看不见，摸不着。阿仁常常说好像有做不完的活，感觉自己觉睡不够，很累。虽然他经常这样说，但说过一如继往的做……。

  我认识阿仁多年，他原先的性格是崇尚《水浒传》里的人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他对事物的追求，主张顺其自然，很反感“为做事而做事”。他很崇拜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张三丰创始太极拳提出的“重其意而不重其形”，顺应万物，自然变化。

  阿仁曾经从事的岗位，以及现在从事的岗位，都要求关注细节，也许对他形成今天的性格有一定影响吧。汪中求先生所著的《细节决定成败》称中国企业已经进入微利时代，是通过细节比同行“先走一步”。但阿仁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契诃夫小说《套中人》中的别里科夫，是因为惧怕新事物，才会出现“哪怕天气很好，也总要穿上套鞋，带着雨伞，一定穿上暖和的棉大衣。伞装在套子里，怀表装在鹿皮套子里，削铅笔的小折刀也装在一个小套子里。他总是把脸藏在竖起的衣领里。他坐出租马车，一定吩咐车夫支起车篷。卧室小得像口箱子，床上挂着帐子。睡觉的时候，他总用被子蒙着头”。

  阿仁感觉生活在“套子里”，但他绝对不是别里科夫那样的人。别里科夫是惧怕新事物，阿仁是喜欢新事物，喜欢“走在前面”，才走入“套”中。

  阿仁这样做事的方法，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呢。大街上走过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