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文学理论 >> 短篇小说的“炸点”艺术

短篇小说的“炸点”艺术

2025-08-08 13:17:17
浏览量:

“炸点”顾名思义就是“爆炸点”。它在短篇小说中的表现,往往犹如一枚炸弹、一道闪电,或是一发冷枪、一记重拳,总之就是作品中那个“闪”了你一下,“雷”了你一下,“炸”了你一下,让你的心被揪了一下、扎了一下,或被扯了一下的东西。这么说可能有点玄乎,它实质上就是作品内部矛盾冲突中形成的种种“爆炸”反应,具体可能表现为一个突然的反转、一个真相的揭晓,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尾,或是某种象征意义的揭示,总之就是作品中那个最具冲击力的内容与看点。没有“炸点”就没有看点,这就决定了短篇小说需要有“炸点”。纵观古今中外的经典短篇小说,大多拥有一个不凡的“炸点”,正因其“炸点”直击人心,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在短篇小说的传承与创新中,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对其进行了革新与改变,其形式与内容上也确实发生了诸多变化,变中不变的是“炸点”。无论作家们如何对这个文体进行拆装改造、敲碎重整,破了立立了破,破了再立,将短篇小说变成这个样那个样,短篇小说的“炸点”艺术却始终屹立不倒,几乎成为这个文体最坚固的艺术特质之一。这或也是短篇小说之所以为短篇小说的特性所在。

短篇小说“短”字当头,通常不过万儿八千字。如何在有限的篇幅中做到“小”中见“大”,整出一番广阔天地,呈现不凡的看点,几乎是历代小说家为之探索的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炸点”的功效显而易见:它能够“撑”出短篇的张力;能够在有限的体积中“炸”出无限空间与复杂的意蕴;能够将作家的思想与作品的意蕴“炸”入读者心头。由此也可以说,作家在短篇写作上最终拼的就是,看谁能够将“炸点”玩得更别致,更出神入化,更加非同凡响!作家创作一个短篇小说,本质上就是一种布设“炸点”“埋雷”并引爆的艺术行为。

“炸点”在作品中的存在状况也各不相同(比如它的生成、大小、位置等)。谈论短篇小说的“炸点”问题,引作家徐则臣的作品为例,理由有三:一是他是当今文坛重量级的作家,在短篇小说创作上的成就不容小觑。徐则臣虽以长篇小说《耶路撒冷》《北上》赢得盛名,并凭借《北上》获得茅盾文学奖,他却是一位从短篇起步的作家,还曾以短篇《如果大雪封门》摘得鲁迅文学奖。他在短篇创作上有质有量,并且至今仍坚持短篇创作,其相当一部分作品显示出了极高的艺术造诣;二是就短篇小说需要有“炸点”的问题上,他持有相近的见解。这一点稍后展开;三是他的许多短篇文本“炸力”十足,是“炸点论”的绝佳范例。而徐则臣最好的短篇,也往往是那部分具有出色“炸点”的篇目。

在徐则臣的许多访谈和创作谈中,说到短篇的艺术,他不止一次地使用了诸如“压强”“爆炸”“扎猛子”这样的一些关键词,来阐释短篇小说“炸点”艺术的存在。比如,他说短篇小说“它可能切口比较小,它要某一个点给呈现出来,比如说它可以是一个启示,可以是一个瞬间的展示,或者是对某一种类似火焰或者鲜花,它怒放那个过程的一个很小的展示……而短篇小说靠的是一个爆发力,靠的是一个瞬间爆炸,绽放的火焰般的那样一种才华和发现。”

又比如,他说:“我希望写出沸腾的短篇小说,哪怕它表面平静,但必须静水深流,暗潮涌动。我希望写出压强更大的短篇小说,在它受力面积缩减的同时,力量也在增大,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你感到针刺般的锋锐与疼痛。”

不同的说法都蕴含了相同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短篇小说需要有“爆发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一个瞬间爆炸”,形成“一个瞬间的展示”。其“扎猛子”潜在河床底下走路比赛看谁最后一个浮出水面的比喻也是这个原理。类似的描述与比喻在徐则臣谈创作的文字里还有不少,成为他极为突出的短篇创作观。这也是他短篇创作实践上的一种追求。

我们首先来看他的短篇《最后一个猎人》。

这是徐则臣“故乡”系列里的一个作品。小说讲述了清江浦的一名叫杜老枪的猎人,因私藏枪支打猎遭人举报被关进了警察局,面临一笔巨额罚款。女儿袖袖为了将他“赎”出来,在借无可借、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卖身”筹钱。杜老枪出来后却仍在琢磨到底谁举报了他……

熟悉徐则臣小说的人都知道,“清江浦”是其“故乡”系列中的一个重要地名,位于大运河边上,是南来北往的船老大们上岸吃喝、歇息的地方,因水运繁荣而充满生机。这里有石码头,还有一条风情万种的“花街”。杜老枪就是这里的一户人家,他出身“打猎世家”,原本外号叫“杜一枪”,意为“一枪就能命中目标”。他的父亲才叫“杜老枪”,他父亲死后他就成了“杜老枪”。杜老枪是玻璃厂的下岗工人,他打猎既是因为“爱好”,也为补贴家用。他的妻子半瘫痪,家中还有一个青春年少、长得水灵灵的女儿叫袖袖。

杜老枪出狱后的第三天晚上,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找上门来,呼嚷着要袖袖出来“还债”,声称袖袖未履行他们“睡”三次的约定,只“睡”了一次就不干了。杜老枪听后气得浑身哆嗦,冷冷地说:“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当杜老枪再次从屋里出来时,手上提的却是一杆枪。他父亲留下的土铳。男人见状转身就跑,终究没能跑过杜老枪的枪,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说以本地一家饭店老板的儿子“我”,一个少年的视角来展开叙述。因为在过去的多年里,杜老枪打的猎物都卖给“我”家饭店。“我”喜欢好看的鸟,曾多次跟随杜老枪去打猎。也正是上一次跟他去打猎回来时,杜老枪被公安上门给抓走的。采用一个少年视角,使小说中的事象多了几分清澈与纯真。

这出“动静”当然惊动了整个花街,人们纷纷围观了上来,指着蜷缩在地上的男人问:“那是谁?”

“我”的父亲(饭店老板)犹豫了一下,说:“举报的那个人。”

小说至此结束。一个“炸弹”却骤然引爆,令人震惊不已,被毙掉的竟然是“举报人”?!仔细一想又合情合理,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人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睡”上杜老枪的女儿袖袖。我们感到“愤怒”,同时也感到“解恨”,随之又逐渐感到悲伤。如果说之前由于禁止私藏枪支弹药,使杜老枪成为清江浦的“最后一个猎人”,如今以“杀人偿命”的法理而论,杜老枪将真正意义上成为“最后一个猎人”,从而化为一曲绝响。

小说中的最后一声枪响,正是这个短篇的“炸点”。“我”父亲随后的“爆料”,则是又一个“炸点”,形成了“双响”。作家徐则臣构思这个短篇及情节设置显然都是奔着这个“双连炸”而去的。这个“双连炸”引爆后,小说中的丰富意象与复杂信息奔涌而来,令人百感丛生,我们为“举报人”被击毙感到痛快,为这个水边人家的命运与遭际感到伤悲,当然,更为杜老枪从一个犯罪被迫走向另一个犯罪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稍后,我们又会忽然想起,说被打死的是“举报人”,说到底只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猜测。他凭什么指认那个人就是“举报人”呢?如果不能确定,那就也有可能不是。再深入地往前想一想,会觉得父亲此举或另有深意,他也许在为杜老枪的“杀人”行为,以及保护他女儿袖袖的名声找一个“开脱”。有没有这个可能呢?我们不知道。那被打死的究竟是不是“举报人”?我们还是不得而知。因此,小说看似给了一个确定性的结尾,实则仍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

这个短篇几乎凡墙皆门,每切入一个视角都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引发人不同的思考。比如关于“法理”与“情理”的界限问题,关于社会发展与个人命运的矛盾冲突……此外,小说在脉脉温情中扎出来的尖锐,以及作家对弱者的悲悯情怀,还有那一方水土的地域风情、人文景观,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就是“炸点”的魅力。我们从一个“小切口”中看到了“大世界”。关于“炸点”,我们之前用了“冷枪”的比喻。在这个短篇中,杜老枪这一枪无疑震天撼地,惊动了花街,也惊呆了读者。而父亲的“一嘴”则是冷枪,我们还没缓过神来又被“炸”了一把。这一“热”一“冷”的“双连炸”,将我们“炸”得从小说里半天爬不出来。

这个短篇文本极佳,从故事、人物、叙事到结构,通篇浑然天成,诗意盎然,如同一幅唯美而忧伤的水边乡村画作。加上一个非同凡响的“炸点”,使之成为一个非同凡响的短篇。

由于它的“非同凡响”,可以说《最后一个猎人》也是徐则臣最好的短篇之一。

我们再来看徐则臣的一个短篇《莫尔道嘎》。小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失意的生意人“我”自驾到呼伦贝尔草原散心,邂逅了六十岁的青岛人老哈。意外被这老小子“抖”出的一件事给“闪”了一把。

老哈曾经是草原上的一名知青,每年都会骑着摩托车回到草原,尤其是莫尔道嘎镇上的牧马人客栈,那里有他年轻时的心上人。“我”是在途中遇到老哈的,他挥手拦车向“我”借火。为了向“我”表示谢意,他引荐“我”就近去他朋友老包的牧场住宿,并邀请“我”有空到莫尔道嘎去玩。镇里有一家牧马人客栈,“老板娘那叫一个好看”,老哈上车前跟“我”说。

在老包牧场,“我”跟着他放了三天羊,心情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并从老包口中得知了老哈的一些往事。为了将心中的“块垒”清空,“我”决定再跑几天——去找老哈。到达牧马人客栈那晚,老哈找了一家馆子为“我”接风,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逐渐喝成了忘年交。“故事”由此展开……

年轻时,老哈在草原当知青与巴图同为马倌,两人都怀揣去莫尔道嘎的梦想。一次,他们深夜骑马前往,却遇到一头狼。想到一张狼皮能卖八块钱,可以给心仪的姑娘买件礼物,两人便开启了月下纵马逐狼的模式。由于老哈骑的马年事已高,渐渐落了下风。巴图则紧追不舍,最终消失在了草原的夜色中。

老哈无奈只好来到附近牧羊人的蒙古包等待,牧羊人的女儿乌兰娜接待了他。而巴图那晚竟杀了两头狼,因为追上一头后,又来了一头母狼。他也因此被狼咬伤了右脚,落下终身残疾。后来,老哈拿了一张狼皮,独自前往莫尔道嘎,给乌兰娜买了礼物,却遭到乌兰娜的拒绝,因为他那晚未能助巴图一臂之力。

乌兰娜最终选择了与巴图共度余生。老哈对此深感愧疚,每年都回来看望草原上的这一家人,既为怀念那段青春岁月,也为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的这件事儿。

小说至此已接近尾声。如果仅止于此,这个故事只能算是“平淡”,关键是,它的尾巴上吊了个“炸弹”……

第二天中午,“我”陪同老哈为巴图庆祝生日。只见老巴图坐在轮椅上,无法言语,表情呆滞。乌兰娜母女告诉我们,巴图自那次受伤后,腿部肌肉逐渐萎缩,去年因中风摔了一跤,彻底失去了行动和语言能力。乌兰娜给巴图喂蛋糕时,大部分都掉到了围兜上。看到这一幕,老哈上前握住巴图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回到客栈后,老哈突然决定退房。他要“我”一起返回老包的牧场,说有话要对“我”和老包说,再晚恐怕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了。在老包家的火塘边,老哈断断续续地“抖”出了一个真相:“那天晚上,老巴只想专心赶路,是我想追那头狼的,我想给乌兰娜送个礼物……我喜欢她,我也知道她喜欢我……我是看见那头母狼才装着被落下的……”

无异于平地一声雷,顿时将我们“震蒙”,随后引发了无限想象与思索:巴图的勇敢、担当与宽厚,令我们深感敬佩;老哈的自私与懦弱令人不齿,甚至让人不禁揣测他是否还隐藏着更阴暗的动机,比如巴图若就此遇难,自己便可以毫无竞争赢得乌兰娜的芳心?还有乌兰娜作为一名草原上的女性,她的善良、坚忍与担当,也深深地触动了我们;而老哈一直放不下此事,也说明了背负道德枷锁“活着”并不轻松。

这个“炸点”引爆后,小说立刻就沸腾了起来,故事也随之焕发出新的活力。由此可见,一个好的“炸点”,往往能够起到点石成金的作用。

我们在开篇谈到“炸点”的具体表现时,指出“真相的揭晓”亦是其重要表现形式之一。《莫尔道嘎》的“炸点”便属于这一类型。选择《莫尔道嘎》作为分析样本,除了它有一个火药量不少的“炸点”外,还因为它在作家创作中的“特殊性”。徐则臣的短篇题材主要有“故乡”“北京”“国外”三大谱系,这个“草原故事”算是一个“异数”。它拓展了徐则臣创作上的一种可能性。因此,我们将其作为重点分析对象。事实上,在徐则臣的短篇中,“炸力”强劲的文本还有不少。

例如《刑具制造者》(近代题材),主人公老班因制造的刑具存在纰漏导致犯人逃脱,被官府打入监狱。“一根筋”的匠人精神,使他日夜琢磨自己的“作品”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出狱后更是一心沉浸于为刑具“堵漏洞”,他终于将刑具设计到“无懈可击”——官府却最终将这套刑具用在了他儿子的脖子上。当老班上前观摩自己的“作品”表现(新一批“死刑犯游街”)时,被这一幕“闪”得当场昏厥。《纸马》中的侏儒老高擅长吹奏唢呐,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不照顾病床上的母亲,主动“凑”到丧事鼓乐班子中表演,结果母亲从病床上跌落无声离世。这两个短篇均以人物行为与结果的极端悖反,在伦理困境中引爆“炸点”,令人惊骇。

在《伞兵与卖油郎》中,“当伞兵”是范小兵自小的梦想。为了贴近这一梦想,他冲破了重重困难,攒钱买了军服和“装备”,不惧用自制的“降落伞”一次次从树上、山坡上往下跳,试图体验“当伞兵”的感觉,最终以“残肢”的代价终结了这一梦想。范小兵非但没有当成兵,还子承父业,成为他最不愿意干的卖油郎。在范小兵“伞兵梦”的重重阻障中,最顽固的“拦路虎”当属他的父亲。老范因在部队时负伤导致性功能障碍,致使妻子屡次出走,他将这种创伤记忆化为对儿子梦想的暴烈压制。这亦是一个引人深思的“炸点”。而更强劲的“炸点”在后面。范小兵虽然未能当成兵,他却不顾亲友的反对,坚决将儿子取名为“大兵”。小说的结尾勾勒出一幕场景:范小兵推着独轮车穿过乡村小巷,因腿疾走得忽高忽低,上身却像当过兵的人一样挺得直直的,和他一样挺直上身的还有跟在车旁的儿子——五岁的大兵,昂首挺胸、踢腿摆臂,“就像一个军人正步走过阅兵台”。这个场景无疑就像一颗子弹打在我们心上,梦想与传承的穿透力,将人“炸”得感慨万分。

在《忆秦娥》中,由于世俗的规约,两个相爱的人无法走到一起。女方——百岁老人秦娥,为了等待一个“爱的确认”,足足用了71年。当她听说老光棍汝方(男方)临死前喊了几声“秦娥”(女方小名)时,女主人公只感慨了一句“他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当天便离开了人世。作家通过信息的连缀、复原的手法,还原了一个幽微曲折的爱情故事。在主人公获得“爱的确认”那一刻,如同一颗“炸弹”凌空爆炸,拉升了我们对爱情的认知;而在《梅雨》中,小说以少年视角讲述花街上一名外来风尘女子高棉的故事,高棉之死与“我”家药店消失的药瓶相互映照,构成了一个令人惊悚的“炸点”。

《露天电影》的“炸点”则别具一格。八十年代的露天电影放映员多年后重返乡村时,因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被一名女子的丈夫捆绑羞辱。一个孩童听说放“露天电影”的人来了,好奇“露天电影”是什么样子,却目睹了这一荒诞场景,仿佛一场现实版的“露天电影”。这个情节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引爆了“炸点”,使人啼笑皆非。

这些作品之所以令人难忘,正是因为一个个造型别致的“炸点”——或是雷霆万钧的重炮,或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总能让人心头为之一震。就凭对这些“炸点”的发现、捕捉与精妙呈现,便足以使人看到徐则臣在短篇写作上的用心与用功之深。他的短篇情结便也不难被理解了。徐则臣的大多数短篇文本显示出了绝佳的面貌与内涵。

我们提出短篇小说需要有“炸点”,实际上正是对当前短篇创作的“炸点”表现不甚满意。

翻开近年的一些文学期刊,包括作家的短篇作品集,会发现拥有出色“炸点”的短篇并不算多。在“炸点”艺术的传承与演进中,总体上缺乏更具创造性的探索——其“当代性”标识不够鲜明。由于缺少那一道“闪人”的东西,或者说“炸点”表现得不够醒目、别致,很多作品总让人感到偏于平淡,从中领略不到作品放射的更多内涵与信息。短篇小说体积有限,它必须要有一个放射物。“炸点”本质上就是这个放射物。不论是“闪”,是“炸”,还是其它,它总要来那么“一下”。对于很多短篇而言,撞击读者的往往也就这么“一下”,有与无、成与败的确很重要。

事实上,这一问题在很多作家创作中都较突出。有的作家一生也只逮住那么三两个奇崛的“炸点”,写出三两篇能够给读者留下较深印象的作品。这么说有点残酷却是事实。从这个意义上讲,好的“炸点”,尤其杰出的“炸点”亦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却又必须“求”才可能“遇”——这也是文学创作颇令人纠结的地方。

“炸点”的生成,从根本上说源于现实生活(或历史缝隙)中的某一个戏剧冲突点。这个戏剧冲突点的属性(比如是否具有正面价值,是单重冲突还是多重冲突等等),决定了一个“炸点”的潜质。一个戏剧冲突点所辐射的范围有多么宽广,其塑造的“炸点”,就可能“炸”出多么强大的信息波。它将成为短篇中最原始的“金疙瘩”。其辐射性越强,含金量越高。作家的写作,正是对这个戏剧冲突点的发现、捕捉与呈现。作家在写短篇的过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在矛盾对抗上加码增压,最终形成惊天一“炸”。短篇也正是通过这种“炸点”艺术,将其中能量全部“抖”出来,从而实现一个短篇可能产生的艺术功效。

在“炸点”的获取上,我们用了“发现”“捕捉”“呈现”三个关键词来概括。这三个关键词,几乎涵盖了一位优秀短篇小说作家的全部素养。首先,能否发现一个好的戏剧冲突点,考验的是作家的眼力;发现这个“冲突点”后能否精准地把握,考验的是作家的捕捉能力;而最终能否完美呈现,考验的则是作家的写作技艺——换句话说,作家要获得这三种能力,除了需要通过广泛阅读建构起足以分辨优劣的审美视野外,还需保持“深入生活”的状态。不仅仅是常规意义上的“到一线”体验生活,更是对自我人生经历、生活疆域进行深度开掘,淘出那部分只属于个人的“金疙瘩”;另外是“唯手熟尔”——还得练就精湛的写作技艺,方能以快、准、狠的手法,捕捉住生命中更多有分量的,甚至是某些一闪而过的“炸点”。

今天的短篇创作能有多少作为,很大程度上就是看,在短篇艺术的传承与创新中,能够打上多少属于我们这代作家的烙印——以我们这代作家的叙事、结构,以及“炸点”艺术,“炸”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精神印记。

本站使用百度智能门户搭建 管理登录
手机访问
手机扫一扫访问移动版
微信

使用微信扫一扫关注
在线客服
专业的客服团队,欢迎在线咨询
客服时间: 8:30 - 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