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特刊丨中国作家 刘晓东 作品展】

岩石的棱角

——怀念原基建工程兵部队的军工生涯

当兵时，经历过钎打锤敲

浑身上下，都是尖韧的棱角

因为有棱，石头垫着石头

才能够耸立山峰的崇高

因为有角，肩膀抵着肩膀

才能够扛起飞天的虹桥

她用绳索，兜起悬崖峭壁

我用竹杠，抬来烟波浩渺

水库旁，汇聚五湖四海

军营里，集结山高路遥

萃取池旁，我宁碎而不软

水冶车间，她宁疲而不娇

坑道里，我用风钻掘进

矿液里，她用玉手揉搓

汗水，浸泡着我的俊拔

辐射，侵蚀着她的苗条

躬身劳作时，如一弯强弓

心弦上射出燃烧的火鸟

作战训练时，似一把利剑

寒光里刺响凌空的长啸

发射架，骤然井喷的火光

染红了夜幕里幽深的云霄

如今，我和她阔别大山

回眸军营，化作一群岩雕

江湖上，四处流行的潮涌

并没有磨圆岩石的棱角

她的玉手，仍在搓浆浴火

我的风钻，仍在点石发飙

兵心弹跳着，崩弦发射

军魂默动着，镝然出鞘

当五星红旗飘扬在太空

山岗上，回荡着龙吟虎啸

我的血，冒火

——回忆当年战友们联名写下的请战血书

南方告急，阵前军情紧迫

心在喊：啊！我的血冒火

是从地壳下奔突的怒火

激愤中，我把手举到鬓角

用军礼向祖国庄严诉说

中指的血，和着征泪洒落

我的血，是父辈的汗水

峰巅上瀑下山泉的清澈

流入江河，汇成滔滔大波

我的血，是母亲的泪花

沃原上孕出金秋的硕果

悲喜交加，历经花开花落

所以，我要用满腔热血

来报效生我养我的祖国

捍卫每一寸血染的山河

当我把血书呈献给军旗

千万颗英魂在星空闪烁

转瞬间，化作呼啸的炮火

穿越游击战密密的树林

划过街垒战层层封锁

炊烟依旧，在弹道下轻飘

彩虹里，那遥远的炸裂

把凌空飞跨的乐章弹拨

弹拨着母亲牵挂的心窝

如今，那份泛黄的血书

字迹，仍在熊熊燃烧

燃烧成凯旋门祝捷的焰火

猫耳洞的大卫

那一幕，实在让我脸红

阵地上都是全裸的男兵

在姐妹救护队的眼睛里

裸男们，比炸弹崩人更疼

身后，那授受不亲的礼数

在短暂迟疑中瞬间消融

眼前，那生死一线的紧迫

在血火交织中催我前行

眼看着战友们受伤倒下

全忘了扭捏作态的闺容

情急中，我冒着枪林弹雨

托起一座座倾倒的山峰

我把伤员们背进猫耳洞

真渴望母体内能孕育新生

那一孔酷似宫腔的洞穴

可否重塑大卫们的彪形

此时，我成了炼石的女娲

用母爱呵护每一个男婴

装填着射击后弹仓的空缺

消敷着烂裆处阴囊的红肿

此时，全忘了自己的性别

用雌心体味着雄性的病痛

南疆雨林，那特有的湿热

乌烟瘴气，侵蚀山的葱茏

当魔鬼再一次争夺阵地

大卫们，赤裸着争相冲锋

用母亲赋予的体肤毛发

再现界碑上血染的雄风

抚摸着宫腔内蜷缩的胎儿

我的心散发着孕妇的温情

面对他们的每一次躁动

激励着我对分娩的憧憬

洞内洞外，他们都在出击

都是在生命中忘我地逆行

迎战时，不惜冲向死亡

隐蔽时，如同回炉化熔

啊！这里铸不成道貌岸然

却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

也许，我就是他们的母亲

赤条条，再不会动辄脸红

甚至，会叫板米开朗基罗

战地作品，更有崇高的意境

猫耳洞，每一处阳刚之美

都是大卫，都是卫国的英雄

猫耳洞的泪痕

——一位参战老兵为城市疏通下水道时的忧虑

当年的猫耳洞长满了草根

却注定结不出耀眼的星辰

我只是一株带露的小草

在故乡的田埂上滴洒着泪痕

我的泪，是从枪膛里射出来的

告别硝烟，射向昨暮的黄昏

亦如迁徙的离雁，客栖他乡

蜗居着回味猫耳洞的幽深

为城市的下水道，疏通泪腺

浮华里，排解躁动的忧纷

赌场上，跌落窨井的麻将牌

残留着贵妇人纤手的余温

泔桶旁，酒气冲天的呕吐物

倾泻着暴发户炫富的井喷

不雅视屏里，袒卧的玉体

色诱着擒获贪腐者的下身

包房内，那一帘风花雪月

避孕套装殓着被转换的基因

监控镜头里，过往的客流

躲避着听任溺水者的下沉

舞厅里，那一片灯红酒绿

摇头丸，甩丢被麻醉的灵魂

成年累月，我蜷缩在涵管里

奉献着战火中锤炼的青春

每当我清理污水中的龌龊

荒淫无度，刺痛军人的坚贞

我流着泪，为繁华拭泪

抚慰着睫毛般茂密的草根

和昔日的猫耳洞一样悲壮

不在乎，有没有庄严的授勋

年轻时,那阵地上的血与火

保卫的竟然有奢靡的豪绅

官商们，垄断着金职玉业

权贵们，包养着丰乳肥臀

我愤然拂袖，重回故乡的田埂

挂满露珠的小草，泪眼含晕

南方的猫耳洞，你还好吗

草根依旧，却不再萌发绿茵

也许，我的枪膛仍会射出子弹

雁过如星，射向血色的黄昏

猫耳洞的女神

肩负使命，驻进猫耳洞

洞内混居着临战的男兵

像洞旁绵延的山坡上

布满了鲜花盛开的青藤

附近，峰巅上那一轮圆月

映照着洞内蜷缩的身影

我真想献出心中的花朵

陪伴他发起明天的冲锋

洞外，那隐藏远天的敌机

偷袭着轰炸边陲的黎明

他急忙把我守护在胸口

免遭月牙般残缺的伤痛

当我从他怀里慌乱地爬起

他背上深埋着崩落的土层

当青藤拂去山梁的尘烟

那体魄，更像擎天的云峰

我用女性特有的温柔

帮助他整肃出发前的军容

亦如母亲在村口送别

送儿子踏上报国的征程

洞口旁，我含着眼泪

用少女的唇印为勇士壮行

也许，他脸上那两抹绯色

凯旋时，比鲜花更红

他的背影，渐渐地远去

撩动我青春时暗恋的初萌

昨夜月光下，洞内闷热

我汗湿的薄衫透一身春浓

他却紧盯着敌情的动向

时刻遥望神秘的夜空

他舍不得留一丝余光

瞟一眼皎月下女人的乳峰

我劝他脱下长衣长裤

他顾忌腿上浓密的毛茸

就这样，出战之前的夜晚

他错失了擦肩而过的柔情

又是黄昏，再度狂轰滥炸

担架上抬回他血染的雄风

我和姐妹们为他清创

唯留唇印，笑对满天繁星

一整夜，我守护在他身旁

用歌声舔舐他伤口的血凝

像青藤缠绕大山的挺拔

硝烟里飞扬着甜美的百灵

轰炸中，一颗炮弹落下

当代军魂化作巍峨的山峰

我用唇印，为遗体化妆

伴随他在爱意里走向光荣

我把母爱裹进他的襁褓

深恐掉落，会把他摔疼

英雄儿女回到祖国的怀抱

歌舞厅到处是搂臀抱胸

对比猫耳洞混居的岁月

战火中提纯贞洁的魂灵

每逢清明节重回猫耳洞

肩负使命，我为英魂送行

守住感激

——一位参战男兵牺牲前写给同窗恋人的信

这辈子，我对你心存感激

授受不亲，却能够心有灵犀

初小毕业时，第一次分手

我目送你的背影，泪眼欲滴

有一天，你挎着串亲的花篮

从我家的村口，淌过小溪

当时，我赤裸着站在岸上

慌乱中，扑进嬉笑的涟漪

从此，我总想和你见面

以郑重的方式，向你赔礼

真不该在少女羞涩的面前

暴露出，粗鄙而丑陋的躯体

高中时，彼此在校园偶遇

狭路相逢，我真想钻进缝隙

胡同内，我感觉你目光犀利

简直要钻透我褴褛的布衣

没想到，你对我莞尔一笑

浑身上下，散发温柔的气息

仔细打量，你此时的容貌

像一株青莲，亭亭玉立

特别是，你发如瀑布的胸前

似有香蓬，在悄悄地隆起

我第一次从你的身上发现

黄毛丫头成熟时微露的秘密

真后悔，那一次不该逃避

拨开浪花，一直潜入水底

而应当模仿偷窥的鸡头草

看蜻蜓在小荷尖上不弃不离

课堂上，我躲在教室一角

梦回当年，又见风生水起

你像一段刚刚出水的白藕

通灵剔透，扯不断我的心隙

我发誓，永远捍卫你的圣洁

到前方，经受血与火的洗礼

怀里，揣几本你送的小说

睹物思人，我把它引作知己

猫耳洞，续写着书中的故事

炮火交炽，映红我赤裸的躯体

脑海里，闪现出你的宽容

庆幸你原谅我童年的裸浴

赤膊上阵，我守护你的端庄

牵肠挂肚，你盼望我的归期

战场上，烽火连天的拼杀

忘不了，少年时暗恋的甜蜜

我，曾试图接过你的花篮

在母亲面前，重趟爱的小溪

然后，在月色恬静的荷塘边

相拥着做一次短暂的小憩

一阵群射，在硝烟里炸裂

惊呆了梦幻中你胆怯的泪滴

是谁？帮我脱去战服的碎片

擦拭着，裸体处伤口的血迹

当我从昏迷中缓慢地醒来

为什么？你却成了他人的娇妻

我知道，我会赤条条地离开

仅带走遗骸里嵌入的弹皮

红色碑铭下那黑色的锈片

也许是天底下最贵重的聘礼

这辈子，愿你过得比我好

守住国门，守住那一份感激

飞向蓝天的白鸽

——崇尚英雄，仰慕军人，盼望“扫黑除恶”

从战场带回一堆弹壳

硝烟散尽，却依然发热

我时常把它们撒在桌面

一遍遍演练着军人的组合

盘绕书案，矗立成排

像长城守望大山的巍峨

当年的阵地就在眼前

呐喊着冲破峡谷的阻隔

他用生命把军旗高举

我用扫射把敌阵攻克

烽烟里，他抱定旗帜

让悲壮融入永恒的片刻

身下，那汩汩流淌的血液

宛如一首鲜红的战歌

撤离时，我背起他的遗体

捡拾着泪一般洒落的弹壳

后来，我成了一名律师

脑海里轮回着枪栓的磨合

重复着，一阵阵迸飞

迸出我刚正不阿的品格

有一次，我迎来他的母亲

被村霸侵占了栖身的楼阁

在高利贷恶债的纠缠下

烈属的权益却屡遭盘剥

当年，誓死捍卫的祖国啊

为什么蔓延着底层的黑恶

忧虑中，我瞄向书山顶端

用弹壳支撑天平的骨骼

肩挑日月，伸张正义

清风里播下阳光的祥和

从此，桌面上那一列兵魂

打造成飞向蓝天的白鸽

也许，它们还在发热

羽毛下握紧搏斗的干戈

在硝烟散尽的日子里

鸽哨悠扬，冲破征途的坎坷

雄狮啊，别再贪睡

——读诗歌《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有感

不想睡他，只想被他睡

用青春换取虚拟的华贵

于是，穿越大半个中国

消耗着被熏风催开的妩媚

人世间，那肉体碰撞的力

挤紧火山口堵塞的心扉

江湖上，那浪花柔荡的吻

把原野剥蚀得满脸垂泪

狂乱中，谁在乎上位下位

压与被压，都是红颜遭罪

监所里，流民和政治犯

渴望着早日和爱妻相会

枪口下，麋鹿和丹顶鹤

也许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我不愿，冒着枪林弹雨

在拆迁的废墟上陪他同醉

你却要，把无数个黑夜

摁进一个黎明，险些摁碎

虽是妙龄，奈何昼夜狂吻

碰撞中，我已心力憔悴

一丛丛浮躁而枯萎的花朵

在春天的风里摇曳凋坠

是谁，放飞一群群蝴蝶

蜕变成出卖灵魂的鬼魅

很可惜，走遍天涯海角

才知道，都在为富豪垫背

昨夜里病卧百年的雄狮啊

切不可再贪图睡与被睡

一旦火山口发生了井喷

那肉体，将在岩浆里滚沸

诗翼，在远方

——有位女诗人邀人摸胸，感觉很不是滋味

据说，她的酥胸装满了思想

纯粹得，像一池春水，在荡漾

权当是一条浅浅的河湾

摸着它，似在轻握摆渡的舟桨

所以，几只猪手轮流着抚摸

即便石头，也被摸得发痒

当下，在越摸越痒的人群里

荷尔蒙之流，泛滥成倒海翻江

无奈温室里，近在咫尺

相拥着，挤不出诗心的翱翔

耳鬓厮磨，亦如发情的雌雄

丛林里，舔嗅异性的体香

当目光从近处摇移到窗外

一帘忧思，随清风飞向远方

远方的白云，幻化成战马

鞍桥上，驰骋着奔放的诗行

滴落的山泉汇聚成江河

峰峦里，蕴含着母爱的乳浆

青山绿水间，一群巾帼英雄

笑对生死，挺起女性的端庄

她们，在牢房里织绣红旗

她们，在刑场上拥抱太阳

一阵枪声，那应声跌落的花蕾

满腔诗情，盛开鲜红的芬芳

每一个被哺喂成人的儿女们

谁不敬慕她汩汩流血的心房

那一座座被奶液涨满的峰峦

珍藏着炎黄子孙们繁衍的食粮

那曾经被子弹击穿的部位

创痕里，永葆誓死如归的坚强

几度呼唤魂归，女神远去兮

花花世界，却屡现媚俗的娇娘

酒吧里，女诗人邀人摸胸

小河石头，摸不出大爱无疆

女人肉体，展现生理的诱惑

千古诗坛，已步入灵魂的荒凉

消沉中，那伸向柔怀的抚摸

背离了，诗翼的搏动，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