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与赵王伦荐戴渊疏》

原文

盖闻繁弱登御〔1〕，然后高墉之功显〔2〕；孤竹在肆〔3〕，然后降神之曲成。是以高世之主，必假远迩之器〔4〕；蕴匮之才〔5〕，思托大音之和〔6〕。伏见处士广陵戴若思〔7〕，年三十，清冲履道〔8〕，德量允塞〔9〕。思理足以研幽，才鉴足以辨物。安穷乐志，无风尘之慕〔10〕；砥节立行，有井渫之洁〔11〕。诚东南之遗宝，宰朝之奇璞也〔12〕。若得托迹康衢〔13〕，则能结轨骥〔14〕；曜质廊庙〔15〕，必能垂光玙璠矣〔16〕。惟明公垂神采察〔17〕，不使忠允之言，以人而废。

注释

〔1〕繁弱：也作“蕃弱”，古代良弓名。登御：犹“见用”。

〔2〕高墉：高大的城墙。

〔3〕孤竹：古代管乐器，以孤生之竹制成。肆：陈列。《周礼·春官·大司乐》有“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的记载，其中《云门》为古乐名，相传为黄帝所作。下句“降神之曲”或即指此。

〔4〕假：借助。迩：近。器：此指可用者。

〔5〕蕴匮：积聚，藏蓄。《后汉书·周荣传》“蕴匵古今”注：“蕴，藏也。匵，匮也。”匮，即“柜”本字，藏物家具。

〔6〕大音：语出《老子·四十一章》“大音希声”，指不辨宫商的无声之音。和：和谐。

〔7〕处士：隐而未仕之士。广陵：今江苏扬州。戴若思：即戴渊，因名犯高祖庙讳而以字行。少任侠，为陆机、潘京所荐，官至尚书（见《晋书》本传）。

〔8〕冲：谦和淡泊。履道：语本《周易·履卦》：“履道坦坦，幽人贞吉。”疏云：“言履践之道，贵尚谦退。”

〔9〕德量：德行气度。允塞：犹“充实”。语本《尚书·舜典》：“温恭允塞。”

〔10〕“安穷”二句：意本《论语·雍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风尘，此指追名逐利的世风。

〔11〕井渫（xiè屑）：语本《周易·井卦》：“井渫不食。”《正义》曰：“井渫而不见食，犹人修己，全洁而不见用。”渫，淘去污泥。

〔12〕宰：治理。璞：未经雕琢之玉。

〔13〕康衢：四通八达的大道。

〔14〕结轨：约束规范。骥：千里马。：骏马，周穆王八骏之一。

〔15〕曜：照耀。廊庙：即庙堂，朝廷。

〔16〕玙璠：两种美玉。汉扬雄《法言·寡见》：“玉不雕，玙璠不作器。”此皆喻指戴渊的才器。

〔17〕明公：古代对有名位者的尊称。此指赵王司马伦。

译文

听说繁弱良弓见用，然后高墙的效果才明显；孤竹管乐被陈列，然后降神的乐曲才奏响。所以高出世俗的明主，必定会借助远近的有用之士；而深藏不露的人才，也想寄身于无声之音的和谐。在下见有隐逸之士广陵人戴若思，年纪三十，清旷淡泊正合谦和之道，德行气度充实饱满。思辨的理性足以探讨暗昧，才情的鉴识足以明辨器物。他安于贫穷乐守志向，没有世俗追名逐利的欲望；砥砺节操建立品行，却有井被淘涤的洁净。真是东南地区被遗置的珍宝，主理朝政未经雕琢的奇璞啊。如果行迹寄托于康庄大道，则能使千里骏马受到约束规范；素质照耀在庙堂朝廷，必然像美玉玙璠那样光彩夺目。但愿明公大人能留神审察采纳，不要让忠诚得当的进言，因我的低微而废弃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