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普 | 过 河 梦

2025-09-29 16:2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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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子坝有条河,叫东溪河,通过李老莽家门口的河段很阔,有几百米宽,十几年前这里是一个渡口,叫莺花渡,人从这里过渡,车马也从这里过渡,天不亮起,到擦黑才收,成天熙熙攘攘,好不繁忙。

  李老莽祖祖辈辈住在河边,种地。虽然是河边,坡却陡峭,地也是鹅卵石镶起来的梯田,一绺绺,如月牙,从河边一直叠到半山腰,远看,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在太阳光下泛起一波一波的亮光,和东溪河的水波交相辉映,东一处西一处矮小的青瓦房,坐落在梯田之间,仿佛一幅山水画上的几处浓墨。

  李老莽家的土豆远近闻名,个大、紫皮、粉、香。收获的季节,用麻袋装了,过渡,到河对岸去卖,价钱好,行销,一天能挣好几百块。

  卖完了土豆,李老莽和同行的父亲,总要在街上找一家小酒馆,炒一个回锅肉,舀一碗河水豆花,打二两老白干,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晕晕乎乎,走路也高一脚低一脚,晃晃荡荡,把迎面而来的女娃子弄得躲来躲去,李老莽就暗中好笑。

  “回吧,回吧,明天还卖土豆呢。”父亲说话了。

  “急啥子嘛,渡口收活路还早,我们再逛会儿百货商店,看买点啥稀奇吧。”

  逛来逛去,李老莽越逛越清醒,觉得虽然就隔了一条河,可是这河对面大不一样,有街道不说,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像自己住的地方,一个村就一个小商店,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他的东西少之又少。更不必说这里还有歌厅、电影院、游戏厅、酒吧、烧烤店……还有这里到处是楼房,青瓦房几乎绝迹了。

  李老莽越看越眼红,就悄悄地起了心,即便是照样种土豆,也要过河来住。

  “爸,我们过河来住吧,这边多好啊。”

  “你就做梦吧,巴掌大的榻榻都没有,你睡板凳哇。”

  李老莽私下去问了一下房价,我的个妈呀,700多块钱一个平方,哪怕是卖一百年土豆也买不起。于是,李老莽只好暂时把过河的想法藏在心里,不敢露出来。

  回到家里,夜幕降临,李老莽站在梯田边往河对岸看,满街的灯光亮晃晃的,像是火树银花,跟天街一般,好一个神仙的境地。灿若星河的灯光把李老莽的心照得发烫,又隐隐作痛。如此一来,过河的梦在他心里面更加的根深蒂固了。

  李老莽一年年卖土豆,年龄也一年年大起来,不愁妈老汉着急,自己在河对岸相中了一个丝绸厂的女子,名字好听,叫欧阳翠。人家看得上李老莽长得帅,嘴巴又利索,一来二去,就准备把事办了。节骨眼上,女子的妈非要李老莽有一套电梯房,不然拉倒。李老莽急出一身汗,女子也跟着急得干瞪眼,最终苦于残酷的现实,甜蜜的婚事眼睁睁黄了,也给李老莽的心上烙下一道疤。不过欧阳翠并没有死心,李老莽也不死心。

  这巨大的伤痛,让李老莽进一步下定决心要过河。其实,过河很简单,买一套房子,把户口上了,住进去,堂堂正正,在街口一站,朝莺花渡一望,看着梨子坝陡峭的梯田一声吼:“过河了。”

  可事与愿违,土豆的价格不见长,房价却像见了风的婴儿长个不停,原先700多的房价不出四五年,都快3000了,李老莽内心慌了,他的过河梦怕是这辈子无法实现了。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仿佛一觉醒来,四处都变了样,特别是河对岸旧房子天天拆,新房子天天修,越修越高,越修越洋气。

  正在感叹之中,不承想,不到一年时间,一座桥从莺花渡架起,上层是公路,公路两边是人行道,下层是轻轨。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这桥一修好,方便多了,李老莽家买了一辆摩托货运车,卖土豆轻松多了。然而,方便是方便,土豆赚钱却不多,离李老莽的过河梦太遥远了。

  就在他愁眉苦脸之际,那个没有死心的欧阳翠再一次出现了,她说:“土豆不能这么卖,得有品牌,有商标,在网上卖。”

  李老莽大吃一惊,欧阳翠突然出现,又突发奇想,让他十分意外,但经过欧阳翠手把手一阵指点,似乎豁然开朗,原来的浆糊脑壳一下子灵醒了,赶紧注册了商标,申请了App平台,很快梨子坝紫土豆上线了。

  只是没有想到,网络的力量实在是不可估量,李老莽把梨子坝的土豆全部包了,紫土豆的确打开了一片广阔的天空。

  虽然一切超乎想象的成功,欧阳翠也加盟进来,成了梨子坝紫土豆开发公司业务副总,但还是出现了一个败笔。西部信息科技学院土豆开发公司的年度货款出现拖欠,关键是开发公司被注销了,欠款即将成为坏账。还是欧阳翠眼疾手快,立马将账款转移到学校总部。校方也能力有限,通过磋商,同意将欠款再一次转移到房地产开发商渝龙集团。渝龙集团脱不下学院的面子,没有现钱,答应用一套三居室的电梯楼抵账。几经折腾,李老莽得到了一套河对面的电梯楼,足足有120多平方米。

  李老莽的过河梦,就这样实现了。

  而且,不仅仅实现了过河梦,还得了一个漂亮贤惠的老婆,欧阳翠的妈,得知李老莽是赫赫有名的土豆大王,笑得嘴都合不上。

  当李老莽举行盛大婚礼的时候,梨子坝传来一个消息,香港一个房地产大亨投资二十五个亿,把梨子坝一坡全部整体开发,集中科研、影视、电子城、量子开发中心等项目,修建一个全亚洲6G梦幻小山城,绝对的大手笔,项目完成后,将是西部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李老莽什么也不管,他的过河梦终于实现了,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什么都没有这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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