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业 ： 录视频（短篇小说）
端午节过后，上午八点二十分，食品安全卫生科科长张明佳像往常一样，提着手提包，一步一步走上市场监管局办公大楼门前高高的台阶，悠然自得地来上班。他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端午节期间那些商户拜访了他，那些商户应该来而没有来，下一个节日就是八月十五了，离八月十五还有几个月零几天。想着想着，电梯到了7楼，他走出电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打开提包，取出一个快餐盒，有两根油条、一袋豆浆、一小盒榨菜丝。这是他在单位附近的一个早餐店拿的，有时候是豆浆、油条，有时候是稀饭、包子，有时候是煎饼、绿豆汤。他真真假假说过给钱，早餐店老板说：“一份早餐能值几个钱，就当你品尝、检查我的食品质量吧。”他说：“你这早餐还真不错，吃惯了你家的，就不愿意吃别人家的了。”老板哈哈笑笑说：“您喜欢吃就好。我每天提前给您备好，您来伸手拿走就行，一点不会耽误您办公。”一转眼快一年了，除过节假日或出差不来上班，天天如此。
刚吃完早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用餐巾纸擦了擦手，拿起电话。是高局长找他。他赶紧坐电梯上到九楼，直奔高局长办公室。
高局长是市场监管局党委书记、局长，妥妥的党政一把手，在局里说一不二。张明佳从科员到副科长，又到科长，是高局长一手栽培提拔的，他人前人后总说：“父母给了我肉体生命，局长给了我政治生命”。在局里，他唯高局长马首是瞻，私交也非他人可比，一起到温泉泡澡，一起到足疗店按摩，“礼尚往来”连客气、推辞的话都不用说。
高局长见张明佳进来，示意他把门关上，直奔主题说：“下个月市委督导组要来。”
张明佳凑近高局长压低声音问道：“这次来是例行公事？还是针对什么人？针对什么事？”
“这个还不清楚，应该是例行公事吧。”高局长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现在是拟提拔的副局长人选之一，食品卫生方面的问题群众举报一直不少，这对你竞争很不利。你这段时间要改改贪小便宜的毛病，拿出廉洁奉公的作风，好好抓抓食品卫生，树几个标杆单位，给自己长长脸。千万不能被督导组抓住把柄。”
张明佳“嘿嘿”笑笑说：“您放心吧，我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栽培，绝不给咱局里抹黑。”
张明佳像打了鸡血一样，上班提前到，下班推后走。又认真学习了所管业务的法规条文，带着人出去疯狂地各种检查。每次出去检查，都让人带着录像机去，记录“政绩”。他心里做好了一个规划：关系一般的，关停几家，重罚几家；关系好的“帮扶”一下，该整改的整改，该补的资料补资料；选几个基础条件好、平时管理不错的商户，搞几家“标杆单位”，先不发证挂牌，作为普通商户应对督导组抽查，督导组走后再发证挂牌。
“揽月阁”饭店被他拟定为“标杆单位”。
“揽月阁”位于穿城而过的“月牙河”边，虽不在市中心，但周边居民小区，沿河道路紧邻门口，河水碧波荡漾，两岸绿草成茵、垂柳滴翠，附近的“吉兆桥”连通两岸，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都很不错。饭店是个二层小楼，门前有个能停20多辆车的院子，一楼有宴会厅，二楼全是包间，一次能接十几二十桌的婚宴。装修虽然有点陈旧，但红柱长檐，颇有几分古风，很受当地人喜欢。开业十几年来，口碑不错，小有名气。张科长与饭店老板杨小生也很熟识，平时以兄弟相称。
张明佳首先来到“揽月阁”，把这次督导组来的重要性和拟定他们为“标杆单位”的计划和盘托出，要求杨小生“破费”一点，“好好配合”。杨小生说虽然现在生意不太好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绝对不会拖后腿，一定按照要求去做。张明佳留下一份餐饮行业食品安全卫生规范条款，让他们先对照整改，过些日子再来检查。
杨小生让人补齐了进货食品的合格证，补全了食品入库核查记录，粉刷了厨房里的墙壁，更换了吊顶，新买一个二手烘干机，按照厨房作业流程规定对厨师进行了培训。花钱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咬牙“破费”了。
按要求厨房里要安装视频摄像头，以前也安装过，但是厨师们不乐意，认为是老板对他们不放心，监控他们，牢骚满腹，加上也容易暴漏问题，干脆去掉了。这次为了迎检，要重新安装，厨师们还是不乐意，杨小生来了个折中，摄像头安上，但不接电源，做个样子，应付督导组检查。
过了半个月，张科长决定到“揽月阁”检查，提前一天给杨小生打了招呼。杨小生说：“太不凑巧了，明天有场婚宴，太忙了，改天再来好不好？”张科长说：“督导组下个星期就到，如果检查有问题，你还要有几天整改、完善的时间不是。就明天吧，我们去转一圈就走，转一圈我才放心。”
杨小生无奈，只好答应。
近些年来商务宴请、官方宴请少了很多，饭店不好经营，婚宴、同学聚会、过年过节亲朋团聚成了饭店经营的支撑点。中午有一个15桌的婚宴，是杨小生亲自出面谈定的，虽然单桌利润不高，但薄利多销，主家订金交的也多，是难得的一个大单。厨师、服务员也都有奖金可拿，大家鼓足了干劲，提前几天就开始备菜，今天早早就来上班了。
厨房里的厨师、助厨有十几个人，洗菜的、切菜的、刷锅洗碗的、凉菜装盘的，叮当一片声响。卫生早已打扫干净，所有服务员都集中到了宴会大厅，摆桌的、铺台布的、上水果和干果盘的，忙的不亦乐乎。主家操办的人和婚庆公司的人也来了，试音响、布礼台、摆桌牌、贴喜字、安排迎宾，阵阵欢声笑语。
十点多钟，一辆黑色“公务用车”开进了“揽月阁”的院子，张科长和老郑、小郑两个科员穿着深蓝色制服，还有一个穿便装拿着录像机的人，从车上下来，随着“啪”的一声车门关上，几个人走进了前台大厅。张明佳说是来转一圈就走，实际上他是要来一次检查的实操演练。
听说检查组到了，杨小生赶紧从宴会厅出来，先是大步流星，后又碎步小跑。来到前台大厅，老远便举起手来打招呼：“张科长好！”，不待走近，便伸出手去给张科长握手。
张科长一脸严肃，没有伸手去跟杨小生握，下意识地正了正大盖帽，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说：“你好，我们是市场监管局的，食品卫生检查，请你配合。”杨小生一看这一反常态的严肃劲，心里“咯噔”一声。一同来的老赵五十来岁，杨小生也很熟识，见他指了指录像机，顿时心领神会，马上也一脸正经地说：“一定，一定。欢迎领导检查指导！”
杨小生陪着检查组径直去了厨房。
厨师们正在各自忙着。厨师长对检查已经习以为常，对着来人点头笑了一下说：“又来了。”算是打了招呼。
检查组里的小赵是去年刚考上公务员入职的，在科长面前，处处想表现一下，指着几排洗的干干净净、摞的整整齐齐的盘子问道：“这盘子洗干净了吗？”
一个厨师没有好气地说：“这还用问呀，干不干净一看还不知道嘛。”
张科长撇眼瞪了小赵一眼。
小赵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大概是想找回面子吧，也许是想在科长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转头看了看墙上贴的《厨房作业操作流程》，又问道：“是流水冲洗吗？用了洗涤剂精洗吗？经过消毒处理吗？是烘干机烘干的吗？”
对这带有“挑刺”意味的一连串的责问，厨师长压着心里的火说：“放心吧，一样不差。”
张科长站着没动，说了一声：“检查一下看看。”检查组的人开始四下察看，把蔬菜翻来翻去看看有没有腐烂的；戴着透明塑料手套拿起各种肉仔细看了看颜色，闻了闻味道；又到鱼缸跟前看看有没有死鱼烂虾。旮旮旯旯察看过后，又查看了各种台账记录和证件。除了发现有个垃圾桶用纸板当盖子、油烟机上油污较多、刚买回来的蔬菜和肉没有分开几个小问题外，没有发现大的问题。
张科长当场让开了整改清单，对杨小生说：“总的来说你们做的不错，这次就不罚你们了。但存在问题必须彻底整改，下次检查再有发现，可要重罚了。”
杨晓生点点头说：“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彻底整改，把工作做得再细一点。”
张科长又叮嘱说：“食品卫生关乎顾客健康，甚至生命安全，一点都不能马虎，越是细节越要重视。整改后一定要保持，把规范养成习惯。我们把你们这里当作标杆推广，对你们也是好事嘛，一定要努力吆。”
杨小生连声道谢：“谢谢鼓励！谢谢鼓励！您们的检查指导就是我们的努力目标，这对我们饭店提高服务质量极其重要。真心感谢！”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想着中午婚宴的事，巴望检查赶快结束，检查组赶快离开。
张科长说：“检查就这样吧。你把厨房操作过程的视频录像考到优盘里，我们带回去看看。”
杨小生心里一紧，说：“视频录像？这个没有，以前也没说过要呀。不过都是按照要求做的，东西摆在这里，眼见为实嘛。”
张科长说：“是呀，眼见为实。可是我们只看到了结果，没有看见过程呀。上级检查组、督导组来查，不但看结果，也得看过程呀。”
见杨小生一脸哭笑，张科长示意录像的人关机停录，指指摄像头说：“你们不是有摄像头吗，考几段视频录像有什么难的？。”
杨小生把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说：“装摄像头不是为了应付督导组吗，没接电源呀。您看这样好不好？隔天我们补录，录好给您们送去。”
张科长略一沉思，指着拿录像机的人说：“这不现成录像机吗，我们现在就帮你们补录吧。”
杨小生说：“今天有婚宴，太忙了。隔天再录好不好？”
厨师们也都急着做菜，七嘴八舌地说：“要录明天录，今天没功夫。”“越忙越添乱，录什么像呀。”“耽误上菜谁负责？”
张科长有点生气了：“你们忙，我们不忙呀？晚一会上菜能咋的？”
老赵看了一眼墙上挂的电子表，说：“时间来得及，按照科长说的办吧。录个视频很快的，大家抓点紧。”
这时候操办婚礼的人找到厨房来了，说婚礼仪式马上结束，准备上菜。杨小生赶紧张罗服务员进来把凉菜先拿出去，顿时厨房里一团忙乱。
张科长见杨小生只顾忙上菜的事，感觉冷淡了他们，对检查不够重视，严肃地说：“杨总，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好不好。”
杨小生无奈，只得叫大家停下手里的活，配合录视频：“动作快点，把你们工作服、工作帽都整理一下，精神着点。”边说边指挥大家按照冲洗、精洗、消毒、烘干的流程站到各个岗位上，然后大家开始装模作样地干活。
那个录像的人是临聘合同工，特认真、特敬业，也特专业，大概也想好好表现一下吧，一会站着，一会蹲着，一会撅着屁股弯着腰很卖力地录着像。边录还边指导厨师们怎么做动作、怎么微笑。不笑不行，体现不出工作的快乐；笑的生硬、夸张也不行，显得假。有个厨师笑的不够自然，反复录了几次。厨师们说：“没想到我们也能当演员”、“原来以为演员赚钱容易，现在看来这也不是人干的活”。一个男厨师指着一个女助厨说：“给她来个半裸镜头，不信我们这个视频不火。”这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厨师长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没看外面客人等着吗！”
宴会厅里，乌压压坐了100多人，说笑声一片。结婚仪式已经圆满礼成，新娘脱下了婚纱，换上一身红色唐装，准备好了和新郎一起挨桌敬酒，只等热菜上桌开席。主持人有点着急，问操办的人：“怎么回事？热菜不来没法开席呀。你们是不是没给后厨红包，人家故意拖延呀？”
操办人已经急得满头冒汗了，说：“催了几次了，检查组在厨房里拍视频呢，可能还得一会。”
伴郎一听来气了，说：“我哥们今天办喜事，他们来捣什么乱！”朝几个小伙子一招手说：“我们去看看。”
几个小伙子来到厨房，看见还在录像，伴郎高声喊道：“什么时间上菜呀？今天我哥们婚礼，超过十二点开席不吉利，你们是不懂还是故意添堵？！”
老赵见几个人气乎乎的，指指墙上挂的电子表说：“来得及，来得及，很快的。我们也是执行公务，工作需要吗。”
几个小伙子见检查组的人这样说话，心里着急但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那里一个劲地催促“快点，快点”。
墙上的电子表，红色的秒针“咔咔”响着不停地往前走，那声音揪着杨小生的心，也揪着厨师们的心，响得伴朗几个小伙子心里火焦火燎的。
录着录着，张科长突然举手大声叫停。所有人转头的转头，侧脸的侧脸，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脸上。伴郎几个人以为录完了，赶紧去给几个厨师上烟：“辛苦师傅、辛苦师傅，麻烦抓紧一点。”
张科长心思不在上菜上，说：“你们看，这盘子本来是干净的，你们又冲又洗的，明显就是作假、作秀。不行不行，得把盘子弄上残汤剩菜，然后再流水冲洗，这样才真实吗。”
杨小生急得“手舞足蹈”地指着一个厨师说：“快快快，你到这里来，把盘子弄脏，把盘子弄脏。”
伴郎一看还要录像，想着大厅里100多人等着上菜，想着主持人等着宣布开席，想着新郎新娘拿着酒杯准备敬酒，这里却磨磨蹭蹭弄虚作假，如果过了十二点，可怎么对得起好哥们呀！压不住心里的火蹭蹭往上蹿。他指着张科长气乎乎地说：“弄虚作假！你们这是工作还是捣乱？信不信我举报你们！”说着说着伸手就去夺录像机。幸好录像的人机灵，一转身躲过去了。
张科长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几个小伙子怒气冲冲，“噔噔噔”走到张科长面前，伸手指着门口，异口同声地吼道：“滚！快滚！”那声音震得房子都要抖了。
张科长看着几个气势汹汹、怒目圆睁的小伙子，胆怯了，腿有点发软，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眼看要动手打起来了，杨小生赶紧过去挡在张科长面前，一脸苦笑着央求道：“科长呀，隔天再录好不好？隔天我们录好给您们送去。”边说边双手抱拳在胸前作揖。转身又对着那几个小伙子，作揖道：“消消气，消消气，这就上菜，这就上菜。”然后一跺脚，拿出了“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决心，咬牙切齿地对厨师们喊道：“不录了，干活。”
厨师长开火炒菜，炒勺敲得铁锅叮当作响；切菜的厨师把一肚子气都发泄在了菜刀上，剁得菜板“铛铛”响；早已站在门口的十几个服务员一拥而进，拿着空盘子等着热菜装盘。
“我们走。”张科长向检查组的人招一下手，话音未落，自己逃也似地先朝门口走去。
从饭店出来，张科长拉着脸一声不吭。老赵拍拍他的肩膀说：“别生气了，今天事不凑巧，平时杨小生可不是这个样子，互相理解点。”张科长一瞪眼凶道：“他们难，我们不难吗？我们理解他，谁能理解我们呢！”停了一下，老赵又说：“这样吧，改天我带人来录，您就别跑了。”张科长又说那个录像的：“你也是，录就录吧，留个资料就行了呗，还要这样笑那样笑干什么！”录像的人是专门学过视频制作的，没想到科长把火发到了自己头上，觉得委屈但又不好说什么，低头不语。
十一点五十分了，热菜还是没有上来。宴会大厅里人们议论纷纷，都在埋怨饭店。操办人一会看看手表，一会看看手表，左等右等热菜不来，急得团团转。不能再等了，他告诉婚礼主持人：“凉菜就凉菜吧，开席。”主持人赶忙跑到婚礼台上，顾不得擦脸上急出来的汗珠，高声宣布喜宴开始，然后就是那套“大吉大利”之类的祝酒词。人们埋怨甚至谩骂饭店的声音依然此起彼伏，主持人的祝酒词被淹没在一片嗡嗡声中。新娘心里憋屈，虽然脸上一直强装着笑容，但是控制不住两眼汪满的泪水，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新郎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今天自己的身份，只得压着火气不停地安慰新娘子。伴郎几个小伙子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找饭店理论。操办人赶紧拦着，一个劲地劝说：“忍一忍，忍一忍，今天是咱办喜事，别再弄出不愉快的事情。办完喜宴再说，办完喜宴再说。”
几个小伙子说：“他们让我们憋气，我们要闹得他们名声扫地，以后再没有人来这里举办婚礼。”
操办人说：“其实也不能怪饭店，你们也都看到了，老板和厨师都急的敲锅摔碗了，是那帮狗日的检查组造孽！”
婚宴过后，客人散尽，已经是三点来钟，收银找主家结账。操办人说：“结什么账？结婚上菜的规矩你们不懂吗？你们几点上的菜？你们还要结账？我们还要找你们索赔呢！”
双方吵吵嚷嚷争执半天，最后饭店没有要到尾款，主家也放弃了索赔。饭店赔钱办了一场婚宴，主家花钱买了一肚子气。杨小生气的攥住两只拳头在自己头上使劲地锤。
第二天，老赵带着那个录像的小伙子又来了。杨小生沮丧着说：“老赵呀，‘标杆单位’的牌子我们不要了，挂再多的牌子也比不上客人的口碑。昨天那一场闹，还标什么杆呀！”
老赵很同情也很理解地说：“杨总呀，你的难处我知道。现在做什么事不但要看结果，还要看过程，都要留痕迹。我们也一样，开什么会，抓什么落实，都要有过程中的音像资料，没有的都得补上。局里增配了几台录像机，资料整理、入档管理等等，样样都得做好。在编人手不够，还外聘了几个人。上个月局里开会，录了音、拍了照，事后高局长在照片上看到会议桌上有烟灰缸，虽然当时没人抽烟，但那东西根本就不该出现，局长把负责会议布置的办公室主任臭骂一顿，又召集原有人员到会议室补拍了照片。这次督导组来重点就是督查食品卫生，你们前期也做了不少努力，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杨小生说：“我知道，张科长一心想高升一步，我们能支持的肯定支持，能配合的肯定配合。可这样搞得天怒人怨的，我们生意还怎么做呀！”
老赵若有所思地说：“张科长也是，竞争什么副局长呀？高处不胜寒，这点道理不懂吗？不过做生意也不能只算经济账，得会算政治账，不算政治账，怎么能做好生意呢。”
杨小生苦笑着说：“老哥呀，您们是政府机关，我们是饭店吔，不算经济账怎么行呢？说实话，餐饮这一行现在真不好干，前几个月我就想把这饭店转出去，改行做其他，信息现在还在58同城网上挂着，可这几个月了，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老赵打断他的话说：“改行？改哪一行？现在那行那业都得照章办事，遵规守纪是一等一重要的事。不跟政策走，哪一行你也做不好。听我一句劝，隔行如隔山，换个行业可能还不如老本行呢。”
杨小生感叹道：“是呀，是呀，不跟政策走不行，不跟市场走也不行，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干。真让人左右为难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杨小生叹了口气说：“录就录吧。不过现在厨师们心里都还有气，你们简单一点，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录像的小伙子点了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还没到八月十五，张科长和高局长都被纪监委留置调查了。说他们工作弄虚作假、形式主义严重，还涉嫌贪污、受贿。原来因为有不少群众举报食品卫生问题，上次督导组就是针这事来的。市委从街道办事处调来一个新局长，老赵当了食品卫生科副科长，暂时没有科长，他主持全面工作。杨小生听到这些消息，杨小生先是惊得目瞪口呆，后又惴惴不安。他不知道新局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八月十五到了，饭店多了几桌订单。可是天不作美，预报有中到大雨。下雨客人就可能不来，不来就会退单。杨小生站在饭店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月牙河两岸纹丝不动的垂柳，心里也灰蒙蒙的，闷闷不乐。他多么希望这时候能有一阵清风吹来，把乌云吹散，透出一道灿烂的阳光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