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普 | 开花的绿萝
一
电脑陪我的时间比较多，家人建议我弄盆绿萝放在书桌上，防辐射。
我的书桌上有两台电脑，一台电脑是用了十多年的老牌子，联想。这台电脑虽旧，时不时死机，但我舍不得丢，因为它让我联想起许多往事，浮想联翩。
另一台是笔记本，华为，摆在联想的前面，平时舞文弄墨就用这台。出门收好，背包背着，所有的诗意和故事形影相随。如果灵感来了，不管是室内，还是山野，蹲下身子，板凳上，或是石头上一搁，打开，像是打开一个圈，把灵感养进圈里。
有了一盆绿萝，我的书房突然充满了生机。用心阅读和写作的时候，绿萝总是默默无闻地为我送些清风，也为我挡住辐射。
一旦我累了，抑或有烦忧来袭，等我合上书，或者是关上电脑，绿萝赶紧摇动身姿，如起舞的绿衣少女。这个时候，我一下子神清气爽，来了精神，把烦恼抛置脑后，和她对视，与她传情。
不用说，烦心事真是多。一篇文章花费了我不少的心血，却被一位朋友嗤之以鼻。鼓足勇气，投稿出去，也不见任何回应，石沉大海。抬头看看绿萝，顿时释然。
不久，一位诗友传来消息，他的投资出了问题，原本的发财大梦可能破灭。深入一问，诗友本处于困境，现在就更加艰难了。对着绿萝，我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绿萝也黯然失色。但她又在微风中轻摇，似乎在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人间就是炼狱，吃点苦算什么呢。也许这是一种暗示，我立马告诉了诗友，他受到启发，换了思路，竟然柳暗花明，破了僵局。他说要感谢我，我说：感谢我干什么，要感谢就感谢绿萝吧。
二
在红河菜市场靠海棠苑小区，有一个专门卖花草苗木的地方，利用了小区的一面院墙，又有一块空地，摆了一圈罗汉松、三角梅、火棘的盆景做栅栏，围着满地兰草、幸福树、仙人掌、杜鹃、龟背竹、百鹤芋、鸭脚木、百合竹等等，好几十种，当然包括绿萝。我选择小盆的，藤蔓不长，便于放置。选来选去，不是盆太大，就是藤太长，也嫌叶片暗淡不爽气。
卖花的是一个小女子，脸色白皙，头发乌黑之中有若隐若现的绿光，一大把，用紫色的绸带绾住，堆在头顶，颈子就显得细而长，如玉若月，晃人的眼。上衣是一件绿色的T恤衫，那绿很嫩，又是冷丝面料，油然泛光。小女子在花店走来走去，给光顾的人群没完没了地说话，看上去恰如一片绿色的树叶在飘来飘去。
绿萝没有选好，正准备离开，卖花女子说：“大哥，你真心喜欢绿萝，我带你到花圃里面去挑，看上哪盆要哪盆。”心想，这多麻烦啊。答道：“远不？就一盆，你不嫌麻烦？”“不远，就在老电厂那边，我有黄马儿（电动摩托车）捎你过去，来回十多分钟。”都说到这份上，我怪不过意，就说：“好是好，你花店咋办？”“没关系，丝毫不影响，我的微信码在，有人选了花按照标价付款就是了。”我就惊讶，人们的素养与时俱进了。
戴上安全帽，坐在绿衣女子身后，一股风就到了花圃。昔日的老电厂，已经搬到乡镇去了，而今整个厂区变成了一个大社区，一派繁荣景象。绿衣女子的花圃，坐落在高速公路桥下，一边是小溪，一边是菜地，一边是街道。
很快选好一盆绿萝。
我付完钱，就问：“美女，怎么称呼？”绿衣女子粲然一笑说：“加个微信吧，买花找我。”微信加了，依旧不知道她的尊姓大名，只知道微信名就叫绿萝。
三
搬一把竹椅摆在阳台上，把心放空，用安陶小镇的红泥杯子，泡了永川秀芽。淡淡的茶香扑鼻生香，呷一口，浅浅的苦，隐隐的甜，沁人心脾。
十月天气，秋高气爽。
我住在四楼，一眼望出去，正好有几只鸟飞过，翅膀上落满了金色的细光。楼对面红灿灿的三角梅开得正艳，高大的黄杨和冬青树被风摇晃着，明晃晃的树叶泛起绿浪。
这么好的阳光，我想把书桌上的绿萝搬出来晒晒太阳。一盆绿萝放在阳台边，洒了些水，叶片湿漉漉的，藤蔓垂在风中。果不其然，绿萝在室内待久了，特别喜欢风和阳光。那些叶片和藤蔓欢腾起来，不停地和风嬉戏着，大把大把地把阳光涂抹在脸上。见几只青蚊飞来，赶紧请她们跳舞，踏着圆舞曲，和着阳光的节奏，不厌其烦地跳呀转呀，连青蚊都累了，扇动翅膀远去，而绿萝的手臂依旧张开，沉醉在风中。
我微微闭上眼睛，安闲地养着精神。
那些神奇的诗句追逐着我，我仿佛骑上了一匹骏马，飞奔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白云在天空中飞翔，雄鹰展翅，悠远的蓝色辽阔无边。
绿萝在一旁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是安慰，又像是关怀，却默不作声。
窗外的风仍旧不停地奔跑着，阳光毫无遮掩地把一群蚂蚁赶进树洞。一条狗从小区跑过，一边跑，一边狂吠，不知道它丢失了什么，那样急切，那样奋不顾身，那样一去而不复返的疯狂，令人担忧。难道是为了爱情？
只有绿萝永远地安静，绿色的裙子伏在花盆上，叶片如手掌般托住书房的空寂，倾听着时间的河流远逝。
四
偶然，再一次路过红河菜市场花店，我和微信名叫绿萝的花店女子打招呼，顺便也看看她的花。
她却为我泡了一杯茶，放在花店中央的小桌子上，袅袅的热气盘旋着，吸引我坐下来，捧了茶杯闻花香。
“当初，为什么盘弄这些花？”喝着别人的茶，总不能闷声不说话，我只好没话找话说。
“喜欢呗，像你喜欢诗一样。”
紧接着她就说，其实花是有灵性的，每一盆花都是一个奇特的女子，和她们沟通，和她们交手，跟写诗也差不多。养花是艰难的，而养出来的花要得到人们的欣赏更难。有时候，不得其法，找不到路径和出口，就需要寻找。光图安逸是不行的，看着满园的芬芳很享受，其实背后的苦一言难尽。
我为她的话惊呆了，一个养花女子居然说出这么诗意的话。
五
我并不知道绿萝会开花，偶然一天我惊奇地发现，默默无闻的绿萝在电脑前面开了一朵白花。
惊喜之余，我拍了照片发给卖花姑娘绿萝，她在微信上说：“神了，少见，都不见开花的哟。”
其实绿萝是要开花的，但家养而开花的很罕见。
也许是有原因的，因为和我相伴的绿萝读了那么多诗句、又染了我那么多愁绪，还听了窗外的雨声鸟声、晒了阳光、赏了月色、吹了春风、闻了桂花的香，这一切养了她的精气神，怎么能够不开出花来呢？
我把这种感悟分享给了卖花姑娘绿萝，她回复一句：“诗人之见，和你的绿萝开花一样，罕见。”
细看，绿萝的花白得如栀子花，也像是梨花。躲在藤蔓和叶片之间，像极了一颗星星，又像一团白色的火焰。要是把那些绿叶比如一张纸，这朵花就是写在纸上的一首诗。
六
绿萝开了花，我倍加珍惜，时时看护，像对待一个心心念念的美人一般。没过几天，那花又开了一朵，这盆绿萝更显得灵气十足。也许是开花费了精神，那叶片突然有些发黄，尤其是根间的老叶，几乎要掉下来了。
我着急之下，捧着绿萝去找卖花姑娘绿萝。她正忙，我就站在花店一角等。
这个时节，整个花店一派绿意葱茏，花枝也比较高大，又有竹枝的掩映，把卖花姑娘藏在了花草丛中。
巧在卖花姑娘穿着一身白T恤，让我惊奇地发现，整个花店好比一盆绿萝，而她正是那朵开放的白花。
养好了花离开，我还在对比着卖花姑娘和绿萝开的花，一会儿是她，一会儿是花，花和她，她和花让我心有些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