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留：在青海湖的游轮上

洪小留：在青海湖的游轮上

八月的风已经带上了些微凉，清清爽爽地扑在脸上。我们随第四届“最美中国”诗歌散文大赛的团队往青海湖去时，车窗外的云絮正一朵一朵漫过黛青色的山峦，远处的湖蓝得越来越真切，像谁把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铺在了天地尽头，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期待早一点看到青海湖。

在青海湖售票口，我和何春商量，选择了“和谐号”豪华游轮。单是听这名字，就觉得该配得上眼前这铺天盖地的蓝。全程五十分钟，足够我们把这湖光山色看个够。

候船的甲板上面有庶阳板，风里裹着湖水的微咸，混着远处草原上飘来的草香，还有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我和何春倚着栏杆四处眺望，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总也离不开那片湖。湖水不是单一的蓝，近岸处是浅浅的青蓝，像揉了把碎银，被风一吹就闪闪发亮；往远处去，蓝得越来越沉，成了靛青，再远些，竟和天边的蓝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湖水哪是天空。云影在湖面上慢慢游过，投下一块一块的阴凉，像湖在轻轻眨眼睛。

正看得出神，远处传来“呜——”的一声长鸣，是游轮要靠岸了。那白色的船身在蓝水里切开一道银亮的波痕，缓缓驶来。我的目光忽然被二楼甲板的一个身影勾住了：那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利落的黑，站在栏杆边，乌发被风掠起几缕，衣袂也轻轻飘着。她微微侧着身，望着远方的水天相接处，姿态挺拔而又轻盈，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黑天鹅，明明静立着，却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展翅掠过湖面——那是种说不出的美，秀丽，又带着点蓬勃的生命力，像这高原的阳光，给人以热辣辣的感觉。

登船前再回头望，才发现方才只顾着看那姑娘，竟没细细打量这天地的布局。远方的苍山像一道墨色的屏障，稳稳地托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懒懒散散地挂着，有的像棉絮，有的像轻纱，影子落在深蓝色的湖水里，一路铺展到视野的尽头。山是静的，云是动的，水是活的，这三样凑在一起，就成了一幅流动的画面，看久了，连心里显得透亮得很，我真正体味到绿水青山的美。

游轮里很敞亮，原木色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吧台在船舱中段，一个小妹正低头擦着玻璃杯，阳光从舷窗斜斜照进去，在她垂落的乌发上镀了层浅金。她穿一身黑色休闲装，领口松松地敞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清秀的眉眼间全是未脱的稚气，却又透着股沉静的劲儿，像刚从湖边采来的格桑花，带着露水的新鲜。

何春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朝吧台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笑：“你看这姑娘，真好看。”

我的目光落过去时，心里轻轻“哦”了一声，这不就是方才在二楼甲板上望见的“黑天鹅”么？原来她是这里的服务生。想起登船前她静立远眺的样子，那画面忽然就更清晰了：风掀起她衣角的弧度，她望着湖面时微微蹙起的眉尖，像在和这湖说什么悄悄话。我忍不住跟何春说：“咱们上二楼坐吧，视野能好些。”

二楼的沙发软软的，靠窗的位置正对着湖面。船舱里不时有脚步声和低低的笑语，偶尔有穿红裙的姑娘走过，裙摆扫过地面像掠过湖面的红鲤，也算亮眼。可等何春再指着吧台方向说“你看她擦杯子的样子”时，我第二次望向那个穿黑衣服的姑娘，心里还是漾起一阵轻快的愉悦，就像在满架的花里，独独记住了那朵开得最安静的，却自有一种让人倾慕的美。

后来还是忍不住上了甲板。刚推开门，就被一阵“嘎嘎”的叫声围住了。一群海鸥正绕着游轮盘旋，白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几位年轻妈妈，身影丰满，正带着孩子站在栏杆边，手里捏着碎面包。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把面包屑往空中一抛，立刻有两只海鸥俯冲下来，翅膀几乎擦过她的头顶，引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你看！它们跟我玩呢！”

妈妈们笑着扶住孩子，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温柔，挺拔的身影映在湖光里，一半是阳光，一半是水影。海鸥衔走面包时，翅膀带起的风拂过她们的发梢，人与鸟，声与影，就这样在辽阔的湖面上织成了一段生动的对话。我赶紧掏出手机录像，镜头里，姑娘的笑、孩子的跳、海鸥的飞，还有那片流动的蓝，全都鲜活地挤在一起，像要从屏幕里漫出来似的。

广播里传来返航的通知时，我正对着湖面发呆，忽然被一阵熟悉的笑声拽住了视线。那笑声脆生生的，像风铃被风撞响，我猛地回头，是小余！我开会时的同桌，正站在楼梯口朝我们挥手呢。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肩头随着笑声轻轻抖着，胸前的衣襟也跟着起伏，像藏着一串没说出口的欢喜，要从那抖动里蹦出来似的。

“你们啥时候上的船？我居然没看见！”她几步跑过来，额角还带着点薄汗，气息里有湖风的味道。

“我们也才发现你呢，”我笑着拉她，“快，甲板上风好，咱们去补回这错过的时光。”

我们并肩倚着栏杆看湖时，太阳正慢慢往西边斜，把云朵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蓝天白云像被谁铺在了水面上，连湖水都带上了点温柔。忽许是听见了我们的说话声，方才那群海鸥竟绕着我们盘旋起来，翅尖带起的风拂过脸颊，轻轻的，软软的，藏着要亲吻脸颊的温柔。小余伸手去够那些飞近的海鸥，指尖差一点就碰到了翅膀，吓得她“呀”一声缩回手，又忍不住笑起来。

走到船头时，小余忽然举起手机：“来，我给你拍几张，让青海湖当背景。”她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我比划：“再往左边点……哎对，就这样，笑一个！”

镜头里，青海湖的蓝漫到了天边，游轮带起的浪花在身后扬起，一只海鸥刚好从头顶掠过，翅尖的白、湖水的蓝、还有我身上被风吹起的衣角，全被框在了同一帧里。我也抢过她的手机，给她拍了两张。她站在船头，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她却不管，只是咧着嘴笑，阳光落在她笑起来的梨涡里，像盛了两小捧星光。那笑容落在游轮与湖光之间，比任何滤镜都要明亮。

风掠过耳畔时，带着湖水的潮气，忽然就觉得心里满满的。这些瞬间多好啊：黑天鹅似的姑娘静立远眺，妈妈们和海鸥的低语，重逢时小余眼里的光……人与自然相依的片刻，都散落在时光里，本就该被好好记住。

        洪小留，安徽无为人，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安师大政法学院本科。中国散文网会员长期深耕文学创作，作品多见于《祖国》《鸭绿江》《大东方》《东京文学》等国家级及省级刊物。《心海》获第四届中华情银奖。《江南梦》获第五届中华情全国联赛金奖.，并获得《全国最美散文奖》。散文《湘妹子》收录于《四季谷》散文集。还有散文《江南妹》，《静等花开》《一抹海棠红》是文学与情感的凝聚。散文《秋天的江南》，获三亚杯大赛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