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女人

我和她在葡萄园偶遇。

那是一个初夏季节，我和一个战友探亲回到家乡。雨过后的天空晴朗万里，蓝蓝的天际朵朵白云在头顶轻轻飘过。就是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日子里，在一个迷人的季节里，我遇到了令我心动的一个她——灵芝。

当时，我是不知道她叫灵芝的；那是一年后我再次探亲回到那个地方，回到战友的哥哥承包的那片河滩地，回到河滩地的葡萄园，听战友的嫂嫂讲，灵芝离开这个世界已有大半年啦！

不善饮酒的我，当晚醉倒在葡萄园里。

我躺在葡萄架下，望着满天的繁星点点，寻觅着哪个是灵芝。我自作多情地认为灵芝是因为我而寻了短见……因为只有我能感受到此时灵芝和我彼此间的呼吸，感受到一年前也是在这里见到灵芝的那一幕。洁白的花布衫，紧身的牛仔裤，一双红红的高跟鞋，高挑的身材，隆起的前胸，浑身上下透出一个女人特有的青春魅力，战友的嫂嫂说灵芝去世才23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这样冷不丁凋谢在了人世间！

灵芝的娘哭得眼睛像个铃铛，她也不知道女儿为何这般决绝离开了她，离开了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爹娘。娘边哭边骂着这个死闺女，这个没良心的坑人鬼。娘白养活了你几十年，你就这么狠心离开娘啊！灵芝的娘哭的撕心裂肺。哭地死去活来的还有灵芝的男人，还有认识灵芝的亲邻。她的男人也是边委屈边号啕大哭，我没做什么错事啊！我们结婚才不到半年啊！你让我上天去摘星星只要有登天的梯子，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为你去摘啊！

起初，灵芝的娘家人怀疑刚出嫁的女儿在婆家遭遇了不测或家暴，听说女儿想不开选择了轻生，一开始兴师动众，几拖拉机人全涌到了男子的家门，非要讨个说法。

可男子一脸无辜地跪倒在灵芝爹的脚前，大呼冤枉，鼻涕一把泪一把，反复絮叨着一句话，她自从那次和三花到集上赶集回到家中，就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人也成天变得无精打采，有时还对着镜子莫名其妙地傻笑，就跟害了相思病入了魔般，问她，一言不发；成天坐在梳妆镜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相思病，我蓦然想起晚唐诗人李商隐《无题》诗的一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诗句；想起北宋著名词人柳永的《凤栖梧》中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般对恋人的怀恋相思之苦。

灵芝怕也得了相思病了吗？

她相思谁呢！赶上个集就能患上相思病，谁又能相信呢？

那她又为何变得这般情绪低落，从此对生活萎靡不振呢？家人和灵芝的亲邻莫名地百般不得其解。

我想起一年前和灵芝初见面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战友哥哥家的河滩地，紧靠公路，每到逢集，公路上人来人往。战友嫂嫂的妹妹三花就是和灵芝结伴去赶集那天正巧路过姐姐家的河滩地。以往赶集只要路过姐姐家，三花必到姐姐家小坐一会儿。那天灵芝和三花结伴一起正好去集上，恰巧战友和我正在战友的哥哥家谈天说地；这时三花和灵芝就这样走进了我们的视野。

我和战友的那双眼睛同时射向了灵芝，灵芝身上好像有一股磁性把我们瞬间吸引了过去，两个兵哥哥一时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像三国演义里的关公。我和战友那时都着一身军装，那时年龄看上去也和灵芝不相上下，我和战友此时心里都盘算着，找媳妇就找像灵芝恁俊的媳妇多好？

我们那时探亲，农村的孩子参军美名曰“保家卫国”，可几十年前不怕笑话，能穿上军装也是能途说上个媳妇，毕竟农村那时的生活条件只是满足温饱而已。我和战友也是在探亲的日子里都打算找到那个合适的另一半，可回家半个月，还没着落。不是看着女方不对眼，就是不来电。可见到灵芝，我却一见钟情起来。

从看到灵芝的第一眼，我就坚信，一见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我和战友两个在灵芝面前显得窘迫起来，我此刻觉得灵芝的那双丹凤眼也正朝着我笑呢！红润的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对小酒窝煞是招人喜爱，最令我心动的是灵芝好看的脸蛋嘴巴下方长有一颗美人痣，让人看上去有种天女下凡之感。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怎样和她才能答话呢。不想灵芝冲我递了个眼神，轻声对我说，“你哟，你这个人，你来啊！”她话一出口，我一时呆若木鸡，愣在那里，时间对我来说仿佛凝固了般。

别看平时舞枪弄棒的军人，面对着突然到来的儿女情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正了正军装，舌头明显已不听使唤。语无伦次地低声说道，“需要帮什么忙吗？”她说，给俺帮忙摘点草莓吗!我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走向葡萄园，葡萄园里，葡萄架下套种的草莓正鲜红地铺满了整个葡萄地，那时的农村能种植草莓的还不是很多，战友的哥哥就是靠种植葡萄和草莓成了远近闻名那一带首批万元户。

我和灵芝在葡萄园里穿梭，不一会摘满了一筐，足有十几斤。这时我想转身离开，毕竟我想一个当兵的和一个女子在葡萄园里时间太长，被战友的哥哥嫂嫂看到，会有猜疑不说。我想，作为一名军人不能犯下错误，我当时竟然冒出一个“别让女子误了前程的想法”。这一自私的决定使我现在想来始终懊悔不已。

那时我正准备探亲回到部队后报考军校，实际上在我以后的爱情婚姻中，我时常拿灵芝作比较，可在婚姻爱情面前我总是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无法正视自己的婚恋观。那时我就想，灵芝要是嫁给我多好？

我若娶了灵芝该有多么幸福啊？

我恨自己是没有担当的男人，至少我总觉得我好像欠了灵芝什么？多少年过去，灵芝的一颦一笑时常在我脑海翻腾。因为摘满了那筐草莓后，灵芝突然大胆地拉起我的手，向葡萄园深处走去……白色的碎花衬衣，紧身的牛仔裤，红色的高跟鞋，隆起的前胸，这是我生来第一次和异性这样零距离接触。可我的这身军装，让我止住了脚步。

后来听战友的嫂嫂讲，灵芝自打见了我的那一天，对我爱慕至深，那时灵芝刚刚结婚。战友的嫂嫂听到灵芝想找个当兵的想法，半嗔怒半开玩笑地戏谑道：“你看你这小熊妮子，人家黄花大闺女不找，找你这结过婚的……”当然战友的嫂嫂只知其外不知其里。

我当时抱怨起灵芝来，灵芝啊灵芝，你只要想和我在一起。你不勇敢地去到部队找我呢！如若到了部队我想我会接纳你的，我知道你深深地爱着我，如若私奔，我知道你承受不了世俗的压力的，村子里的闲言碎语足可以埋葬一段无辜的爱情，何况我们相识只是短暂的一瞬，你又没有听到我对你的表白。你和我大胆地牵手，我想你是渴望纯洁的爱情，你是被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美轮美奂缠绵甜蜜的爱情故事所陶醉，而全然不顾世俗的偏见想和我走到一起……

多少年过去，我懂得了你的心，我深深知道你当时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啊！我知道——灵芝，在你结束生命的那一刻，我想你把爱情看得至上，你是带着对爱情的美好向往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是一个对爱执着的姑娘，你是一个对爱追求完美的好女子，你是一个视爱情圣洁无瑕的女人……

可你是否知道，灵芝啊灵芝！你不曾想道，第二年我又为你而来。

不同的是我考取了军校，我要把这一喜讯告诉你，我有了能把你带出这山沟沟的能力，我要实现我不曾当初对你没有许下的承诺，让深山中的灵芝，我朝思暮想的、我心爱的，自从见到你非你不娶的，我的——灵芝姑娘，让你走出大山，走进都市，让你去看看外面绚丽多彩的天姿斑斓的世界。我要让你做世上最美的女人，让你做我漂亮的最可爱的心上人……

可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永远埋葬在了我的心底。

你若有知，有一个男人，一个和你曾相识短暂的一名军人，一个和你曾牵过手的那个男人，他一直没有忘记你啊，一直默念着你，一直把你装在心里，把你的勇敢和真诚让他对你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虔诚地为你祈祷，在你的心灵深处永远陪伴着你，让你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息，这就是多年后我给你许下的爱的誓言和承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