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故地庭园植有诸多草木花卉,因此,常年花香盈园,蝶舞蜂飞。同时,引来诸多鸟儿游园欢聚,还有鸟儿在园内栖息筑巢,有麻雀、喜鹊、斑鸠、八哥、黄鹂、金喙青鸟、翡翠鸟、白头翁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儿的小鸟。其中,白头翁是庭园一年四季的常客,也是我最心爱的鸟儿。
白头翁毛色锦丽,体形比麻雀大,与黄鹂相当。喙额至头顶前端黝黑,两眼的上端与颈项形成一道白色的花环,鸟背灰褐,腹腔浑圆灰白,翅膀及尾部呈鲜丽的黄绿色羽毛,尤其是头顶那一撮白色绒毛最为显眼,故名“白头翁”。
白头翁像人类一样,遵循“一夫一妻”制,对待爱情贞洁专一。它还是一种与人亲近的鸟,见人就鸣叫,不胆怯。白头翁的叫声十分清亮,悦耳动听,真不愧是位优秀的“歌唱家”。它生活在广袤的江南地区,繁殖力强。食性很杂,吃昆虫、草籽和浆果。
每年,庭园植物遭受虫害,得益于它与黄鹂的共同清除。这也是我偏爱它的原因之一。
一对白头翁每年在我的庭园内一般孵化两窝,一窝四蛋,孵化率几乎为百分之百。鸟巢多筑在低矮树与灌木花球繁枝间,距地面一两米,往往伸手可及。这么低的巢,一般的鸟是不放心的,白头翁却放心。有一对白头翁夫妻在我庭园“落户”多年,因庭院四周建有坚固的高墙,外人不易入内,至今从未受过伤害。
白头翁的巢筑得非常美丽、精致、稳定。它们用细根、草茎、白茅、交织成圆体窝墙,间缠草穗、芦苇花绒与杂叶,内垫柔软的绒毛草丝,相互缠绕编织成浑圆的杯状草窠,窠四周用充满韧性的草茎牢固地缠系在灌木丛枝丫上,任大风吹也掀不翻它。这样的巢能确保雏鸟在生长期的绝对安全。白头翁不愧是筑巢专家,人若用同样的材料来编织,也难以达到如此精致美观。
鸟巢不仅精美,构筑时还十分隐秘,总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就成功了。今年初夏,我在修剪红叶石楠时,待剪去外面的枝叶后,才偶然发现内里已筑好的鸟巢,伸手一探,巢内还是温热的,也许是雌鸟准备下蛋而事先飞离了。只可惜,这么好的鸟窝此后竟作废了,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惊扰。当时我十分内疚、懊悔,这么精致的窝,小鸟该付出多少心力啊!之后的修剪,我就特别小心了。果然,仅一个月后,在修剪一株红继木花球时,意外又见到白头翁在新筑的巢内下了四枚蛋。这次,这株花球原枝原貌,我丝毫未剪,为了保住鸟窝。又过了约半个月,已孵出四只雏鸟。
一天,我坐在凉亭的石椅上,仔细观察白头翁夫妻喂雏鸟的全过程。它们每隔六七分钟叼食来喂一次,一次只喂两只雏鸟,四只雏鸟得两次往返,才能保证每只雏鸟都进食。算下来,白头翁夫妻一个小时得各自往返飞十次。正值酷夏,白昼长达十五小时以上,一只鸟一天最少得往返飞一百五十次。必须连续喂养雏鸟长到二十日,待鸟儿羽翅丰满,能独立出巢飞翔觅食时,白头翁夫妻才停止喂养。可见,养大一只鸟,鸟爸妈要付出多少心血与体能啊!人类养儿育女不也是如此辛苦吗?地球上的一切动物皆莫能例外。
第二天,白头翁夫妻喂食时很机警小心。它们的窝隐藏在院墙内附近的花坛内红继木球上端枝丫间,距地面仅一米来高,即使人从旁边路过也很难发现。白头翁夫妻每次叼食飞来,不再径直入巢,而是先落脚于围墙上,机灵地晃动着小脑袋环顾周边,确认安全后,才敏捷地一头飞进灌木球底下,然后再攀枝向上跳跃到窝沿往雏鸟嘴里喂食。每次都是夫妻俩一起往返,互相照应。
喂养近半月后,雏鸟羽毛丰厚,就先后离巢飞到附近树林里栖息,再经鸟爸妈喂养约三天后,小鸟就都能自由飞翔生活了。之后,在爸妈的带领下去野外独立觅食。此时,一家六口刚好赶上庭园里西红柿成熟期,它们真有口福啊!
西红柿是白头翁最爱的水果之一。它们总是全家飞来,轮流进食。我有时散步到旁边,小鸟见了我却毫无顾忌,旁若无人,它们仍大大咧咧地钻进钻出,竟毫不恐惧。鸟儿饱食后,飞出来
就站在附近树枝上,抹抹嘴,清除附着的残物,然后又咂咂嘴,开始高兴地放声歌唱。看着它们饱食后惬意的样子,我感到异常欣慰和幸福。
每次见到白头翁,我都会想起宋朝张镃的名作《白头翁》:“桧丛丛啭惬新晴,巧好春林百鸟声。羽辈误教推皓首,细听多是少年情。”在一个雨后初晴的春日,诗人出游山林时,闻到林鸟欢唱,尤其是见到白头翁嬉戏的美好动人情景,表达了诗人对春天鸟语的喜爱和对年轻人的羡慕。可是,元末明初著名诗人、书画家杨维祯《白头翁》的吟咏则有些酸楚凄然:“疏蔓短于蓬,卑栖怯晚风。只缘白头早,无处入芳丛。”虽说不乏怜悯之情,却令人不忍细读。
每当看到庭园白头翁头顶那耀眼雪白的绒毛,每当看到白头翁叼食喂儿的辛劳情形,我不禁想起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敬爱的慈母啊,您在天堂可好吗?一别三十五年了,小儿今年亦近古稀,当年的一头青丝现已是白发。母亲,可我仍时常深切怀念您!
如今,白头翁已世代繁衍生息在我的庭园里,它们对庭园环境充满信赖,每次见到它们,我总是有种特别的情愫:不慕高枝乐灌林,歌声朗亮近人亲。白头到老专一爱,漠视红尘恋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