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报刊美文 >> 《人民文学》2025年第4期|王陌书:约客(节选)

《人民文学》2025年第4期|王陌书:约客(节选)

2025-05-09 12:14:30
浏览量:

王陌书,生于一九九七年六月。作品见于《花城》《青年文学》《小说界》《作品》等刊物,出版有小说《新千年幻想》《幽灵备忘录》。曾获两届林语堂文学奖、台湾台中文学奖首奖。


约 客(节选)

王陌书


火要咽气了,赵师秀拿剪子铰去灯芯烧焦的黑头,光喘口气活过来,拨亮暗淡的棋盘。棋盘上横纵各十九条线,交织出囊括乾坤的网,棋子沿线连为势,未下完的棋走势胶着,黑子擒围,白子突防,看不出胜负。他执白,等着棋友,拈一颗棋子敲打木面。轮到他落子的,不过他打算等棋友来了再落。隔壁幺儿的梦呓恍若叮嘱:“阿爹,莫乘船,钱塘江浪大。”赵师秀无暇多心,宅子的门扉大开,雨水拈花惹草,精力充沛,才歇息片刻便调戏起闷声的屋瓦。蛙鼓声声,不知远近,它们不知受谁所托,将池塘边灯笼草讲的话口口相传,传到稻田旁寸金草的耳中,中途掺杂些许闲话。从一更天等到二更天,隔壁幺儿又梦呓:“阿爹,雨水多,提防火。”赵师秀拔下簪,束紧发髻,疏松筋骨,喝茶醒神,棋友仍未至。

他这一等,便是八百余年。

赵风眠不知晓赵师秀等的是谁,那人是否赴约。

会疑虑这件事,事出有因,而且与家学渊源有关。赵风眠在一线城市某大厂做程序员,日里写代码,夜里写爽文小说,想着写小说发财便不再写代码,结果码字几年仍没什么进展,赚到几包烟钱罢了。他最近抵不住父母的催逼,提出公积金在老家县城买房,三居室,地段靠近县重点高中,为此手头有些紧,更想靠稿费补贴家用。他新开了一部穿越种田文,跟网文公司签的霸王契,点阅不到三千没有稿费。

故事开头,穿越争霸竞赛是未来最火的真人直播节目,不同身份背景的人魂穿到不同时代不同角色身上,看看究竟谁能问鼎天下。主角姓赵,叫赵少锋,自然选了宋朝作为游戏背景,八百年前是一家嘛。竞赛难度是分级的,分为新手模式、普通模式、困难模式、地狱模式。难度不能自选,得随机抽选,赵少锋走霉运抽中地狱模式。随着一声雷鸣、一道闪电,他醒过神来时已在宋军王船上,困在孩童的身体里,被宰相陆秀夫抱着。这里是崖山,宋王船被元军的战船围困,按理来说这时的大宋没救了,要翻盘无异于逆天改命,想靠理工知识研发黑火药和滑膛枪都来不及。人很固执,容易到沉疴缠身、药石无灵才承认有疾,想起求医。国也如此,弊病丛生才想到改革,想改时再改已经晚了。要救大宋,不能指望到崖山海战时救,至少得回到联蒙灭金、端平入洛的时候,甚至得回到靖康之变、高宗南迁的时候。不过对赵风眠来说,这些没什么难的,故事是他编的,哪怕瞬移去大都刺杀忽必烈都轻而易举。穿越文套路无非那几种,主角仗着信息差虐菜,建设根据地发展,最后改变历史的轨迹。按照大纲,接下来是爽文路线,赵少锋跳水逃生,逆天改命,从大海赢到大漠,驱除鞑虏,直捣哈拉和林,一路上也没耽误谈恋爱,把各色各族各种性格的美人收进后宫。七年后大业告成,群臣百姓山呼万岁,劝他称帝,他却带着一众美人蒸发,回到现代,赢得穿越比赛的冠军,深藏身与名。

赵风眠连载三周,点阅还是没有起色,断更数日也没读者催更。编辑一周后才想起他这个作者,叫他要么换个思路,要么赶紧完结。

周六下午,赵风眠婉拒了同事聚餐的邀请,把自己关在房里码字。打开电脑盯着小说文档,怕分心看窗外,便拉上帘子,怕挂钟聒噪,便拆了电池,磨磨蹭蹭,到日暮只写了五百字不到,细看不知所云。他用力按下删除键,想着要不烂尾算了。他爸打来电话,接通后刚想抱怨,他爸就说伯民叔过世了,遗嘱里提了他,他该去趟老家邻县的乡下帮忙料理后事。伯民叔年过八十,跟赵风眠家是亲戚,不过出五服了,有些神神道道,结过婚又离了,没有孩子,日子潦倒,从林业局退休后老一个人下围棋,不大和人来往。赵风眠小时候跟他挺亲,去过他家几回,他教赵风眠下棋,夸赵风眠很有天分,经常说些古时候的事。赵风眠长大些就和他疏远了,因为受不了老人的乖戾。上次见伯民叔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他觉得无所谓,忘掉的人跟死了没多大分别,都如前年元宵节未解的灯谜,没谁在意。伯民叔并未留下存款,但遗嘱提到他,到底是种挂念,死给不可量化的挂念增加了重量,赵风眠有点愧疚,为了抹除这点愧疚,他决定走这一遭。

伯民叔家在岭上,当初赵风眠学完棋下来,像武侠小说里学成下山的剑客。他带两盒棋子和一张塑料棋盘到学校里大杀四方,打遍未成年人无敌手,一时间迷了心窍,收钱下五毛钱一局的赌棋,被班主任抓个现行。班主任以前是市围棋冠军,想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好好读书。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拧开保温杯抿一口热茶,想杀杀他的气焰,指着没收来的黑棋盒,咽下茶梗说,下一盘。赵风眠二话不说摊开棋盘,选择白子,立即开杀。下到一半,赵风眠装作不小心,手一撇扯动棋盘,棋子散落,当啷乱响。班主任以为他怕输棋想不认账,正要训斥,谁料他把塑料棋盘摊平,捡起一颗颗棋子放回原位,分毫不差。赵风眠在炫技,班主任气势受挫,越走越慌,终究输了。班主任沉默半晌,没罚他,决定把他推荐给市围棋协会。赵风眠很快在市竞赛上拿了奖杯,越发恃才傲物,他自以为早晚会是下一个吴清源、聂卫平,再不济也是下一个孔杰。人到深水才知会不会淹死,棋艺越强才越会遇到高手,他的专业段位升到三段,信心满满参加全省竞赛,结果第二轮就被淘汰,无缘进全国大赛。全省竞赛上对手比他小两岁,是真正的神童。那天下完棋,对手嚼着口香糖,问赵风眠哪个棋院学的棋,拜的哪位老师。赵风眠说从没去过棋院,报上了伯民叔的大名。对手吹个泡泡,嗤之以鼻,说那是他上届比赛的手下败将,一大把年纪还输不起,想玩装病的把戏中断比赛,求一场和棋。

赵风眠有天分,但不太高,鲤小于鲟,鲟小于鲸,鲸小于鲲,他这种浅溪的鲤鱼,到底离跃上龙门太远。往后他不再提围棋的事,宁愿指望写小说出头。他忘了下棋的本事,也就顺便忘了伯民叔。至于那位神童,后来赵风眠在网上看过他的消息,他跟柯洁在围棋甲级联赛较量,输得很惨,输了整整二十目,看来神童跟柯洁相较,也不过是湖泽的鱼鳖罢了。再后来,柯洁输给了阿尔法狗,人力比不过算力。这时赵风眠早已不再关注围棋。

人少时很容易显出锋芒,下棋也罢,画画也罢,算数也罢,方才总角之年却能跟大人较量,自然会被交口称赞,不过也没到技压专业高手的地步,被长辈闲谈夸赞一番有天资,也就到此为止了。还算出色是不够的,谈起神童,人们只会记住甘罗、莫扎特、高斯这些曜星,普通人烛火般的天分不够耀眼。一旦年纪渐长,锋芒钝化,七岁砸缸救人和十七岁砸缸救人,同样的事长大了便没谁再夸聪颖。有点才华的孩子,放任自流就会慢慢被人淡忘,不记得曾经能拆开再修好一部电话,不记得能在水下憋气三分钟,不记得能尝出二十五种树叶的味道。这些才能不一定有用,而人心功利,有用和无用、输或赢、排名靠前或榜上无名,全看这些,不知多少人的才情因此白白浪费、虚耗。失去的人却浑然不知,自认天生就泯然众人。其实天分也是乐趣所在,极其孱弱,锁进规则和胜负便会自废武功。

得知伯民叔去世的次日,清早半空飘摇细雨,赵风眠打伞出门,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南下,当晚回到老家县城。次日清早又下小雨,他再转两趟大巴车,乡野的中途可忽略不计,仿佛一出门就抵达了伯民叔家的山岭下。雨还在下,隔着几块不整齐的水田,他看到了岭上伯民叔家的宅子。那是栋老宅,伯民叔在附近种了片橘林。每年收获,他都挑着箩筐到集市摆摊叫卖,平常年份结的果子酸涩干瘪,卖相不好。别人说是水土问题,伯民叔不信。赵风眠沿着蜿蜒的混凝土路上坡,陡峭处有台阶,侧边的台地宽阔,几株百年老樟绿荫浓密,晴日时可遮断日头,还装有一些体育器材,地上铺着漏孔的薄砖,野草钻出孔来,有老头老太踩着散步机,慢悠悠地健身聊天。过了台地就是橘林,花期过了,又不到结果的时候,只剩深浅不一的绿淌过眼睛。这般风景不值得耽搁,他快步踏上不整齐的九十九级石阶。

赵风眠十岁时来过,他和父亲冒着细雪来拜年。他爸就称呼伯民叔,他也学着叫伯民叔,这么叫乱了辈分,但也没谁在意。那年开春特别冷,橘林出了怪事,有些枝条不顾零下的霜冻,长满了果子。他父亲临时接到电话,承包的装修工程出了事故得去处理,走得匆忙,只好让赵风眠在这儿寄居,寒假结束再来接他。他帮伯民叔摘空果子,这一年的果肉酸甜适度,入口柔和,回味留有微弱的酒香,吃多了会醉。乡下大年初五开市,伯民叔用三轮车把果子拉到集市,一日售罄。那几日伯民叔教他下棋,总喜欢讲古,说他们的祖上是赵宋太祖之子德昭的后裔,天潢贵胄。奈何太宗弄出斧声烛影的疑云,可能是弑兄篡位,得位不正,逼死侄儿德昭,又才具不足,重文抑武,幽州城下惨败于契丹,葬送开国精锐。此后赵宋一颓再颓,被女真人赶到江南,被蒙古人灭于海上,国破家亡,子孙潦倒。若德昭继位,历史定是另一副样子,他也定是另一副样子,至少会在省城买房,能升到科级。当时伯民叔年过五十,跟老婆离婚多年,也没子女,过得不如意。人为当下的不如意找理由很正常,但别人至多说爹妈不争气,没谁像他怪到一千年前的祖宗头上。赵风眠看过族谱,往上数八辈都种地的,往上数八百年,突然攀上赵宋宗室赵师秀,他将信将疑。寒假结束前一日,他爸来接他,听伯民叔讲古听得耳烦,便调侃道,怎么着,电视上只见过反清复明,你要反元复宋也晚了。宋亡了,元亡了,明亡了,清也亡了,你这账找谁算?伯民叔讪笑,也没说什么,摸摸赵风眠的头,让他来年收果再来玩。

第二年赵风眠没去,第三年也没去,缘由忘了,想来不太重要。一晃神过去十多年,赵风眠才再次到了岭上,几位跟伯民叔相熟的老人早到了宅子那儿。这里海拔比平地略高,他们议论伯民叔生平,闲言碎语似乎有些缺氧,飞不了多远便像塑料袋挂在林木枝丫那儿,传不到更远的耳朵里。赵风眠穿过朽烂的篱笆,两旁的杂草正缓慢吃掉小径,几条田垄长着花生苗,其间夹杂几株突兀的玉米。宅子的屋顶铺着石棉瓦,垮塌一角。老人们站在漏风的屋内,用一次性纸杯喝热茶,嗑炒过两遍的葵花子。伯民叔是心肌梗塞猝死,被发现时臭了,不能停灵,昨晚就送去火化,赵风眠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他跟老人家们不冷不热地打招呼,众人也没空管他,都等着按遗嘱分东西。为首的是退休多年的初中校长秦生,他年事高,声望够,编修过县志,遇到婚丧嫁娶的大事,老相识经常找他主持。所以,伯民叔生前将遗嘱交给他保管,让他做公证人。

秦校长感冒,说话后鼻音重,慢腾腾地掀开密封的遗嘱念了一遍。伯民叔生前因为看病欠了不少债,他的存款全填进去也还差点,需要卖掉一些物件抵债。至于其他的,他把宅子、橘林还有些不值钱的物件,都留给了赵风眠。众人哗然,有些赵姓同族很不服气,讲血缘,他们跟伯民叔是堂亲,按道理,怎么也轮不到赵风眠这样出五服的同族后生。他们虽说都比伯民叔有钱,往日来往也不多,可平时买猪肉几毛钱的便宜都要占,自然不肯浪费吃绝户的机会,这才冒着雨纷纷赶来吊唁。这些人对赵风眠阴阳怪气一番,也不等秦校长说完后事的安排,就一个个找借口走了。这荒郊野岭的宅子不值钱,橘林稍微值点钱,可橘林的地皮属于村集体,伯民叔只有二十五年的租用权,再过两年就要到期。有位长辈劝赵风眠把树全砍掉当柴火卖,有位长辈劝赵风眠留着当土鸡养殖场,赵风眠一言不发。他很诧异伯民叔把宅子留给他,虽说他小时候两人很亲,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不然他不会连伯民叔心脏不好都不知道。他对这里留有一些印象,透光的天井、烟熏的香火堂,还有墨水味的书房,在各处,伯民叔跟他讲过不同的故事。他特别记得书房,老旧的物件锈的锈、蛀的蛀,床腿断了一条,垫着三块红砖,蚊帐经过缝缝补补,还有几个窟窿。在书房窗台下,伯民叔跟他讲起《述异记》,说南梁任昉记过这么个故事:“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伯民叔摇着蒲扇,抱怨古文记载太简略,忽略了很多细节,他想还原细节不得不遍阅古籍,眼睛都快瞎了,到头来还是只得瞎猜。伯民叔跟赵风眠讲,据他考究,王质进山砍柴,见二童子下棋,一人红衣,一人白衣,二童子是掌管时辰的司命。红衣童子掌管将来,能顺时,让人一瞬到百年后;白衣童子掌管往昔,能逆时,让人一瞬回到百年前。王质看的那局棋红衣童子赢了,所以他才到百年后;若白衣童子赢,他会回百年前。

听多了志怪,连这宅子都显得灵异,赵风眠不知该如何处置。他问秦校长该怎么办,秦校长说给不给是伯民叔的事,要不要是他赵风眠的事,不要可以卖掉,不过这荒山野岭估计没人要,修理也浪费钱,可以撂荒在这儿,等哪天下大雨自然垮掉。赵风眠一时没想好,便问伯民叔生前的事。秦校长说伯民叔生前几月有些颠倒,念叨五月初六夜里约了谁下棋,他非要履约不可,能不能改变他这一生的潦倒就看这局棋,不过他走得突然,看样子是没等到来客。有要债的人搬走电视、空调这些物件,用来抵伯民叔的欠债,秦校长替赵风眠觉得不值,维修的花费估计比宅子本身的价钱还要高。赵风眠苦笑着敷衍几句。忙完公证,屋里只剩秦校长和赵风眠两人,秦校长开车来的,问赵风眠要不要捎一程。赵风眠说他要在这儿住几天再走,秦校长以为听错了,赵风眠很确定地再说一遍,他要在刚死过人的宅子里住几天,想想怎么处理宅子。是卖,是留,是拆,他一下子还没想好。秦校长见他下了决心,也不好再劝,叮嘱他夜里当心,就走了。

除了宅子,伯民叔还留了一本线装棋谱,赵风眠见过这本棋谱。当初他在伯民叔家待了十日,伯民叔闲着没事就教他下围棋。起初漫不经心,让赵风眠二十五子也能赢,下到第七日就不敢让了,得认真应对了。见他悟性高,伯民叔走进屋拿出红漆匣,当他的面开锁,取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他抚摸着书脊说:“别小瞧这本棋谱,来历可大了,我很少舍得拿出来。”虽然年纪尚小,可赵风眠知道这些所谓的传家宝大多是假的。为什么?他爸的主业就是做假古董,最擅长烧汝窑青瓷,篆刻印章也还行,虽说骗不过行家,骗骗土大款绰绰有余。他爸跟他说,古籍是最容易坏的,那些藏书的能有清本不算什么,有明本不容易,有元本就很稀奇了,有宋本的只见过两家。不过赵风眠没说这些,怕伯民叔脸色难看。伯民叔说:“我跟你讲过,咱们五十一世祖是宋太祖赵匡胤,四十四世祖是赵师秀,他是太祖嫡子德昭这一支的后人,若非太宗夺位,他说不准还能当皇帝……扯远了。天乐公(赵师秀)很爱下棋,他把一辈子下得最好的几局棋都辑录成册。其他几册早丢光了,只剩这一册,是没有下完的残局。跟你说,这一局是约客那一夜下的,棋友没来,这局也没下完。”

这下赵风眠来了兴致:“他跟谁下的?”

赵伯民翻开一页:“祖宗没说,我哪知道。我也想知道。”

“这印的字怎么用标点断句?”

“原本没了,这是誊本,民国二十年,我爹花两块大洋印了十册,到我手里就一册了。”

“这么说不算古董喽?”

“不算。”

“那不值钱。”

那天说到兴起,伯民叔还跟赵风眠讲起古今围棋下法的异同,赵风眠到现在还记得。十多年前就明白不值钱的东西,如今归了自己。赵风眠卷起棋谱,稍微用力,再略松拇指,书页哗啦啦翻动,不同页的方盘棋图动了起来,若夜幕里渐渐繁多的星斗,到最后一页,黑白相斗依旧难分难解。算起来离五月初六只剩三日,他想等等看能否见到来客,也算帮伯民叔了却一桩遗憾。要住刚死过人的屋子,赵风眠有些不适。正因为不适,住了便是牺牲,那样一来欠伯民叔的情就还了。老宅子有上百年,住过几代人,病死的、噎死的、老死的、夭折的,多处都有人亡故,赵风眠住书房,因为伯民叔讲过书房没死过人。他拿着棋谱反复翻阅,看不出谁占了上风,他不禁想,天乐公的敌手为免输棋,便借故把棋局拖到夜深,只要不来,只要棋下不完,便不会输。

…… ……

(本文为节选,完整作品请阅读《人民文学》2025年04期)

本站使用百度智能门户搭建 管理登录
手机访问
手机扫一扫访问移动版
微信

使用微信扫一扫关注
在线客服
专业的客服团队,欢迎在线咨询
客服时间: 8:30 - 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