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淹《为萧骠骑谢被侍中慰劳表》

原文

臣某言：即日侍中、秘书监臣戢至〔1〕，奉宣诏旨慰劳。便受毂中帷〔2〕，练甲外垒〔3〕。旍旄蔽景〔4〕，舆徒竞气〔5〕。人怀秋严〔6〕，士蓄霜断〔7〕。晦魂已掩〔8〕，气竖未县〔9〕。稽钺伫威〔10〕，寝兴震慨〔11〕。

今王人临郊〔12〕，皇华降庭〔13〕。煇燿望实〔14〕，将激威武〔15〕。载鹖之夫〔16〕，迎光蹀恩〔17〕；投石之师〔18〕，攀炤竦惠〔19〕。楚纩越醪〔20〕，方兹惭润〔21〕。臣忝属阃私〔22〕，弥抱渥洽〔23〕，不任下情〔24〕。

注释

〔1〕侍中：出入宫廷的皇帝近臣，南朝宋以后始掌机要。秘书监：秘书省的长官，掌图书著作。戢：南朝齐有何戢，宋元徽、升明时曾为侍中、秘书监。萧道成在迎立顺帝后，任骠骑大将军，何戢奉诏前往慰劳，正在其时。

〔2〕毂（gǔ谷）：车轮中心的圆木，代指车轮或车。帷：围幕。

〔3〕练甲：以熟绢作里子的铠甲。此借指披戴盔甲的将士。垒：指军营。

〔4〕旍（jīng精）：同“旌”，古代竿头饰缀旄牛尾的旗帜。景：日光。

〔5〕舆徒：服役者。

〔6〕秋严：秋气严厉凛冽。

〔7〕霜断：形容决断明快。《宋书·萧思话传》：“殿下神武霜断。”

〔8〕晦魂：指昏暗的月亮。

〔9〕气竖：犹时衣。气一作“氛”。竖，竖褐，短上衣。县：同“悬”，具备。

〔10〕稽：棨戟，古代官吏出行用的前导仪仗，用油漆的木戟。钺：兵器名，形如斧。伫：久立。

〔11〕寝兴：睡卧起身。《诗经·小雅·斯干》：“乃寝乃兴。”

〔12〕王人：王臣，指侍中秘书监何戢。郊：城外。

〔13〕皇华：指天子的使臣。语出《诗经·小雅·皇皇者华》毛序：“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

〔14〕煇燿：即辉耀。望实：威望和实际。《晋书·王导传》：“求之望实，惧非良计。”

〔15〕威武：指军队士气。《尔雅·释天》：“出为治兵，尚威武也。”

〔16〕载鹖（hé曷）：即戴鹖冠。古代武士的装饰，取鹥鸟（即鹖）凶猛，斗至死方止之意。载，通“戴”。

〔17〕蹀（dié蝶）：手舞足蹈的样子。

〔18〕投石之师：《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载秦将王翦领军击荆，坚壁而守，后闻军中以“投石超距（跳跃）”为戏，以为“士卒可用”。

〔19〕炤：同“昭”，显明。竦：肃敬的样子。

〔20〕楚纩：《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伐萧……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纩，也作“”，新丝绵絮。越醪（láo劳）：据《列女传》载，越王勾践伐吴，有客献醇酒，王令人在上流倾注，使士卒在下流取饮。醪，本指酒酿，此指醇酒。

〔21〕兹：通“滋”，增加。

〔22〕忝：有愧，表谦词。阃（kǔn捆）私：指派遣在外的将领，即萧鸾所任之骠骑大将军之职。阃，特指郭门门槛，阃外负军事专责者。

〔23〕弥：更加。渥洽：润泽滋养。宋玉《九辩》：“常被君之渥洽。”

〔24〕任：胜，承受。

译文

臣某上言：今天有侍中、秘书监何戢到来，奉旨宣读慰劳的诏令。于是在营帐中接纳来使，在军营外排列将士。旌旗遮蔽了日光，服役者精神振奋。人人怀着秋天般的敬肃，个个含有严霜似的决断。昏暗的月色已被掩没，合时的服装尚未具备。手持戟钺的守卫威武站立，晚睡晨起都不敢怠懈。

现在君王的近臣来到郊外，天子的使者降尊庭阶。光彩耀眼的名声实迹，将激励军中将士的士气。头戴鹖冠的壮士武夫，迎接光泽蹈谢皇恩；投石跳跃的可用之师，仰慕圣明敬受惠赐。楚军的新棉越王的醇酒，正加深了使人惭愧的恩泽。臣愧任在外督军的要职，更加感怀圣上的优厚待遇，真难以表达在下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