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庆特刊丨特别推荐建党104周年当代作家：蓝沙】

向警予

题记：向警予(1895-1928)，女，1895年生于湖南溆浦县。她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及创始人之一，无产阶级革命家、妇女解放运动领导人之一。

民国时代

一道耀眼的光芒

富有而聪慧

睿智而坚定

中共第一任妇女部长

第一位女中央委员

新女性的楷模

百位杰出人物之一

那道光芒刺破夜空

穿过厚厚的党史

扫描今天

钢材的纯度和硬度

她相信劳工大众

她相信党

她相信春天

一定会来

因此她决不背叛

铁锤镰刀

和自己举起的

拳头

如今阴暗的云

早已消失

她的光芒

无比明亮

诗歌与诗人

诗歌是伤愈后

带着疤痕的文字

是遗落的珍珠

诗歌是一束思想深处

射出的光芒

随柳丝摇曳

伴溪流倾泻

诗歌是一根

石缝里都能顽强生长的

野草

莲花仙子吟唱的时候

这些草或被收割

无数人活得像尘埃

所谓诗人就是那些

给自己标了记号的尘埃

那些有纲目没记号的鸟

悉心聆听有记号的人

在风中的诉说

安静得像割去的草

风在诗人前面跑

鸟趁机飞走

诗人明知自己赶不上鸟

却说生逢其时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远方的河流

正被云切成碎片

几吨的暗物质

穿过诗人的身体

而诗人却浑然无觉

一个未来学教授

正在情绪激昂地

引导着自己的学生

“一切都会有方向

万物永恒。”

为无名烈士扫墓

选择菊花的时候

一种仪式正在进行

间隙

花粉如烟松枝摇动

肃立于无名烈士碑前

想象他的名姓

心中有团火

烤得喉管生疼

他们是谁

不知道

只有衣冠塚

魂在碑下

或许他的DNA还在延续

但却无法跟踪

远在梦里的亲人

或就在眼前

他或许身经百战

或许刚刚入伍

或压弹上膛

或正在发起冲锋

身首离兮终不还

哪能分得清名姓

那些留下姓名的

如今有不少名字还在延用

这么多没有留下名姓

不等于没有名姓

三娃还是狗剩

已经无从得知

战斗的姿态

为他们取名英雄

枯骨无名

留下的故事有名

战斗的脚印还在

如眼前的毛巾和漆桶

每一次擦拭

每一次描绘

都是对英魂的吟诵

此刻，浑身松尘

泪水盈盈

各种伤感的影像

翩翩而来

您，就是

故事中那无名的英雄

这里离风太近

松花如烟

仿佛血雨腥风

扫墓护碑吧

不能让粉尘污染了烈士的英名

悬挂在阳光下的一粒尘

题记：2023年12月21日，旅行者一号向地球发出最后一段代码，一位科学家的心灵对话。

是留给人类最后的遗言吗

在距离地球241亿公里的茫茫太空

你看到了什么已无法得知

所知道的只是

1990年你回望地球的那一刻

留下的深情一瞥——

那枚暗淡的光点

不到一个像素的家

已无法给予你更多

所有的期许

只是盼望你能漂得更远

找到一个更好的人家

“孤独的漫游者”

不仅仅是你

还有这个蓝色的家

这个你爱的你怨的

你认识不认识的

听说过没听说过的

曾经存在过的事物

都让你感恩的家

这里集中了人类

所有的欢喜与苦难

这里有猎物和搜寻者

英雄和懦夫

年轻爱侣

文明的创造者和毁灭者

充满希望的孩子

发明家和探险家

道德引领者

贪污的政客

国王与农夫

超级巨星和至高无上的领袖

以及历史上的圣人和罪人

各个学科门类的佼佼者

将领与帝王们的杀戮与主宰

光荣与胜利

欢喜与忧愁

希望与恩怨

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

装模作样

以及他们自大的愚蠢

和万般无奈

还有守在两极的

或持强烈的敌意和优越感

或怀亲切且富有同情心的博爱

以及那些为正义

而频繁扣动的扳机

你或许已经看到了

宇宙角落里这些流浪尘埃的苦楚

一如自己穷困得只喜欢战斗的

母亲（尽管拥有

数千个自信的宗教和团体）

旅行者一号

你想告诉人类什么呢

画 胡 杨

生长了千年

被一笔带过

困厄中形成的疤痕

使画笔犹豫了一下

无数个故事

蕴含在顿挫间

老迈的身板

弯曲成千年风雨

胡扬啊

用画山的笔法可否画你

你粗糙的臂弯里

一杆新枝出奇

父 亲 节

把字号放小

别让父亲看见

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个节

辛亥年出生的人

与革命同龄

呼吸过革命的空气

却没有打上革命的标签

他是船长

却没有开过大船

在几个人到十几人的家庭里

一支桨，划着轻轻的水响

我动过那支桨

是他增加了劳动强度

要求母亲为他加菜的时候

母亲训斥了我一顿

他是父亲

是危难时候挺身而出的人

我看到过他在台上站桩的时候

胸前一个大牌子

头上一顶高帽子

他是父亲

开学前为我的学费发愁的人

我刻意记住过他的背影

是我读过朱自清《背影》之后

他弹掉烟袋锅里的烟灰

毅然去找队长结清外勤补助

那天他要没要到钱我不知道

只知道我可以按时上学了

此后我妹妹辍学回家

我想这就是我上学的代价

我知道父亲节

是我的女儿发了红包给我

而我的父亲

却未曾有过这样的节日

《爱的叙事》之一：小院芳烟

张妈跟着张爷站台刚到家

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继续着手中的活

她要伺候张爷吃喝

新年快到了

门与缸上贴满了福字

张家的少爷小姐们

和其他孩子一样出出进进

却明显寡言少语

门半掩着

一群路过的学生喊着张奶奶

张奶奶顺手取一块糖果给他们

学生们一窝蜂走开

陆为的大闺女就在其中

有传张妈对陆为有意见

就是因为陆为在那场会上批了张爷

陆为是转业军人

英气逼人又根红苗正

会演奏多种乐器还会唱歌

声名在外的汪振华是他的师父

陆为一手抱着师父的孩子

一手牵着自己的孩子

师父是个大帅哥

妻子换了一个又一个

孩子生了一群又一群

陆为懂乐器还会开车

当了领导后为邻里办了不少事

字写得歪歪扭扭

但交际甚广

爱喝酒交了不少酒友

爱抽烟自然烟不离手

师父的孩子结婚

陆为自然少不了张罗

出门在外师父就是父

师父的大儿子小儿子相继办事

亲兄弟娶了亲姐妹

陆为持枪娶回的爱人

操持了这一切

陆为就是他们的恩人

他们管陆为叫哥

陆为的儿女管他们叫叔

叔叔和侄儿一般大

带着侄儿干了不少好事

也做了不少坏事

叔叔因此多了一套房

却少了半条腿

有人说那套房不是因为半条腿

而是因为叔叔有个姐夫是区长

叔叔领着侄儿看了不少拼命的电影

也留下不少拼命的故事

即使手持双拐

一样能获得小院里孩子们的赞誉

整个小院都是张妈家的财产

这话是张妈家的孙子亮亮说的

亮亮的爷爷是北京人爸爸留在北京

亮亮留在异地拆迁的房子里看护着祖产

张爷在世的时候是个讲究人

茶桌随着张爷走

张爷在哪儿

带盖的茶碗就到哪儿

茶碗是小院一直流传的故事

小院的是非与训诫一直盖在茶碗里

小院的女人仰望着穿过军装的陆为

女孩们争相嫁给穿军装的男人

就连那个想和陆为攀亲家的郭妈

遭陆为白眼后也将女儿嫁给一个军官

还有于妈家那个漂亮的于三

嫁了武警光耀四条小虎

于大漂亮又多交际

找了个国企医院院长做老公

结识了不少头面人物

也为于家办了不少实事

比如于二的安置

比如于妈的生活

有人说张妈是张爷的通房丫头

小院里的娃儿们好奇了好久

向外讲述了无数遍

有讲规矩的

有讲情色的

而盖碗里盖着的

他们只能靠猜

小院的文化启蒙

是不是从这里开始不得而知

小院的后生对陆为的记忆

却是明白又清晰

《爱的叙事》之二

瓷杯碎了

她摔碎的

碎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指

血珠子滚出一句抱怨

“怎么这么笨，

杯子也端不住！”

一张香纸递来安慰

“当心，碎瓷最伤人”

说话的是曾坐在她身后的男生

他如今是瓷器鉴定师

能区分高瓷与高仿

他谨慎的指尖

巧妙地避开女神的峰谷

落在季节的寒暑曲线上

一句句问候送达心坎

温暖着女神的心田

“你穿靛青色最好看，

一定胜过汝瓷的颜色！”

从此美肤膏越来越多地

涂在她的脸上

丹青的记忆重新上身

老照片翻了一遍又一遍

而盘扣怎么也扣不住发福的身体

“整天捯饬这些给谁看？”

银灰色的雷克萨斯

靠近雨伞下墨绿裙摆

香纸粘吸完她鬓角的雨滴

随后敏捷地驶离

男人看到了她请来的“家教”

再看看自己身后安全座椅上的孩子

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书   法

沿着墨迹找寻

古人的影子

那飞起来的一笔

就像我酷爱书法的邻居

一点一横

布满血丝的眼

铺笔一捺

走进画里的烟

黏笔回锋

摘句谋篇

实有写不尽的凌乱

提按切顶翻

荣枯疾徐连

危石铺阶

势泻云变

纸上跳舞

琴弦梦断

仿佛

池中起波澜

笔下见云天

黄 河 石

这些石头蹲在这里

雅得像诗

斑驳出一匹马

马萧萧兮河水寒

斑驳出一条应景的龙

再用夜灯点亮一只虎

生活一下子龙腾虎跃

这些石头蹲在这里

俗成一首诗

在看得见的大漠边缘

与骆驼遗下的粪便一个颜色

拈起又放下

任你摆布

我只想让它换个位置

让河水没过

于是

多了几行带着水响的诗

让云飞翔

画面里

一只排空而上的仙鹤

一枚松枝悬在空中

当然，旁边有山

山上有溪流

有砾岩

山谷躲在暗处

据说里面装着智慧

高深莫测

区域风肯定存在

那么植被茂盛

水汽蒸腾

几只喜欢丛林法则的鸟

是少不了的

有些想象总是无法束缚

它要踩在云上飞翔

于是我想

把树冠伸不到的地方

把藤蔓爬不到的地方

留给云吧

静候思想的翅膀

光明地飞翔

清明﹒朗诵者

多雨的季节

一个8岁的孩童

在镜头里

诵读得泪流满面

据说他想到了

他逝去的爷爷

一个老人的葬礼

一位年轻的母亲哭别

阴郁的云彩飘过

她的内心

一只手翻动着书页

细雨迷离的季节

万物哭泣的样子

没什么区别

凝固了一个冬天的情绪

在阳光的诵读中解封

随着清澈的河水

流向广阔的视野

对着蜗牛吹小号

对着蜗牛吹小号

却听到了鄂尔多斯的回声

是那件羊绒衫上的红羊毛么

是手撕牛肉马奶酒么

还是鲜奶皮子驼奶条

抑或都不是

是白酥油

是葵花籽

是红葱

是沙果

是酸毛杏

是黄河鲤鱼

鄂尔多斯告诉我

我可以去骑马骑骆驼

我可以沙漠冲浪

可以射箭摔跤

去希拉穆仁草原

去响沙湾

可以到盛满黄河水的哈素海看太阳

可以高声背诵敕勒川

我的蜗牛讽刺我

我的号管没它的大

旋律却牛得冲天

而鄂尔多斯告诉我

“说明你还有没去过的地方”

那里天苍苍野茫茫

天似穹庐

笼盖八荒

伪  装

前车伪装成向右转

一路急行

到转向处

它停了

实际上它要直行

胆 小 鬼

银幕上炮火连天

他怕了，畏葸不前

结果被流弹打中

因为腿折了

被转入后方医院

战争结束他成了英雄

此后

他便享有了

英雄的头衔

听涛——海南冲浪基地见闻

眼睛在听耳朵在看

听浪花撞击浪花的声音

听潮汐的方向

惊涛拍岸之时

新的波在身后酝酿

新的波后的波后

眼睛听见了涛声

那是生活的方向

那是梦寐以求的迭代

是之后将要推动前浪的黑马

耳朵动了动

借助眼睛看到了远方

暗流涌动

波浪相互追逐与撞击

产生激越的合唱

眼睛直直对着远方

聆听着一波又一波搏杀

溃逃的马群阵亡的哀鸣

胜利者追逐的呐喊

雷鼓炸裂

战旗猎猎地飘动

冲浪少年御风而下

全神贯注姿态多样

烈   士

题记：烈士陵园中烈士墓碑上有这样的记载----解放前夜，我地下党发展的一些优秀分子被敌人发现，死在敌人疯狂的屠杀中。

无法直面

我就用眼睛斜视现实

灾难是实心的壳

重压在我的头上

压得生命变形

压得精神

竖

起

丰

碑

“朝闻道

夕死可矣”

奖  杯

领过这个奖的人走了

新人，来了

我刚接过奖杯

身后的人催促

快走

我发给未来的电文

被人破译

然后

用一个符号隐藏

高铁上的旧皮箱

行李架上

多年前拥挤的大布兜

换成了几只时尚的太空旅行箱

旁边屏显显示250km/h

X年X月X日X时

车厢内温22，外温19

然后是一串字母

旧皮箱缩头缩脑

面色阴沉

目光犀利

仿佛穿过几十年沙粒

看到了苍凉

远处山顶巨大的风机

伸出几十米长的叶舌在转

把嗖嗖刮来的风当作饕餮盛宴

这里显然已荒芜了许久

旧皮箱把脊梁露出来

隔着封闭却清晰的窗户

一条山沟一条山沟读下去

山上整齐列阵的小树

就是时间写成的书

靠近站台影影绰绰

大布兜在行进

月台稀稀拉拉的客人

穿着时尚指点着什么

蓬雀迅疾飞过

从这条沟飞到那条沟

音响中飘来甜美的声音

定西北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