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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建新 | 姨母

2025-09-17 13:5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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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家住江苏如东县城以东海边,一个风景秀丽广袤宽阔的美丽乡村。往东十多里的地方,是一处海鸥飞翔叫声悦耳、渔船进港整装待发的美丽的东凌港。海风拂面,一呼吸就能嗅到新鲜的浓浓的海鲜味儿。姨母家的南面,流淌着滔滔不绝奔向大海的如泰运河。

姨母比我母亲大六岁。姨母和我母亲姐妹俩一同在如东农村长大。她俩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直到1947年母亲离家远行参加革命工作。

初次去姨母家,我记得大概是我1972年上小学前。上学后的每一个寒暑假,我基本上都是在姨母家度过的。在姨母家的西面,有一条南北通透清澈碧绿的小河,用淘米竹箩就可以捞到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小河的东岸上、房前屋后,生长着绿茵茵的瓜藤果树。一到夏秋季节,地上的瓜藤就肆意地伸展开来,上面结满了新鲜诱人的西瓜、香瓜。果树上的枝叶迎风招展,枝头上挂满桃子、梨子和柿子,看着都让人眼馋。瓜熟蒂落,姨母总是要先分给邻里的大叔大妈尝尝,还特意挑些大的好的留着藏着,等我来拿给我吃。

姨母家靠近黄海。在她家待久了熟悉了,感觉从外面吹到脸上的风都是咸的,连喝水也感觉是咸的。常年长点大麦、玉米、黄豆和蚕豆什么的,基本上不长水稻。所以说稻谷如黄金般金贵,大米似珍珠般珍贵。每到小麦或玉米收获时,姨母就等换粮的商贩上门来兑换。通常一斤小麦或玉米只能换到半斤大米。

忙完了田里的活儿,临近中午时,姨母就着手做饭了。姨母先将大麦粉或玉米粉倒进锅里的热水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再把淘洗后的大米盖在大麦粉或玉米粉上面开始烧煮。这时候我就跟着姨父去南面的如泰运河边,卷起裤管赤着脚一步一步小心地探摸到河里去摸捞大蚌小螺,还有小扇贝什么的,装了满满一篮带回给姨母煮。

姨母一手往炉灶里添柴,一手拉着灶旁的风箱。那只风箱真是好神奇,像是神秘的魔术箱似的,左手轻轻一推一拉,随着发出的“呼啦呼啦”的阵阵声响。炉膛里的大麦秸秆或玉米秸秆,经过姨母的右手的推送,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灵动的身影在欢呼雀跃。锅盖掀起的那一刻,沁人的芳香扑面而来,满屋鲜香,余味缭绕。这么好的白米饭,姨母先盛起来端到我面前,然后再把米饭下面的用大麦粉玉米粉煮成的饭盛进碗里给姨父和自己吃,最后将锅巴拌上红糖炒了盛了端到我面前。刚出锅的大麦或玉米锅巴香甜清脆美味可口回味悠长。就着香喷喷的大米饭或大麦玉米锅巴一起吃,还有那鲜美的大蚌小螺小扇贝什么的,甭提有多惬意了。看我吃得开心,姨母和姨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用大麦粉或玉米粉做成的粗粮淡饭,他们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记得有一次我在姨母家待了好几天,眼看假期马上结束快要开学了。回去之前,我按母亲事先的吩咐,将三块钱作为这几天的伙食费给姨母,姨母说什么也不肯收。后来我想了一个好办法,把这三块钱塞进姨母的老花眼镜盒里,知道她每天都要用的,很快就能看到收到的。可是当我再次到她家,她笑着一边夸我聪明懂事,一边硬是把钱退还给了我。

姨母生前很喜欢抽水烟。以前每次到她家,我都看到她左手捧着铜质的水烟台,右手拿着一根用草纸卷成的纸卷(姨母叫它“眉子”),坐在桌子旁悠然而专注地抽着烟。她手中的铜质水烟台小巧玲珑做工精细,上面泛着古铜色的锃亮的光。我想一定是个用了很久、有故事有底蕴有灵性的老物件。待我近前定睛一看,随着划火柴的一声脆响,火光扑闪,像一只黄蝴蝶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踮在烟嘴上翩翩起舞,顷刻间化作一缕青烟灰飞烟灭随风飘散。

姨母的家境在周围方圆十里算是好的。每年,姨母家里除了要备些柴米油盐,抽的水烟当然必不可少,也常常要想方设法用大麦玉米等换来的钱挤出一点来买点水烟。母亲知道后,除了买点水烟自己抽,另外还特意多买点预备带给姨母。后来我每次到姨母家,我都要按母亲事先的吩咐,捎带几方“甘”字或“齐”字的水烟给她。另外母亲还常给点零花钱让姨母自己买。母亲说,这种烟质量佳、味道纯、口感好。姨母接过水烟,把它小心放进小瓷罐里,再放点用纱布裹好的石灰,以防受潮发霉。有了好烟,姨母自己还是不舍得先吃,总要先拿给邻里的大叔大妈尝尝味道。姨母抽水烟几十年了,烟瘾较重,到她家来的人也多,姨母总是很爽快地把自己那心爱的水烟台递到客人手上,大方地拿出好烟来招待。为了节省火柴,姨母用事先用草纸卷成的纸卷来点烟。这样既节省又方便。姨母抽烟的动作优雅娴熟,一如她说话、干活那样的干净利索。那支小小的纸卷真是神奇,用火柴点燃后,纸卷的那一头就升腾起一团小小的火苗,烟丝燃起,一阵“咕噜咕噜”,一会儿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再用嘴轻轻一吹,纸卷那一头就只剩下点点火星。待到再次抽烟时,只需用嘴对着火星轻轻地一吹,那点点火星顷刻间又燃成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又可以接着点烟抽了。好奇与赞叹之余,我学着姨母尝试了多次,才学会用纸卷点烟,掌握了用草纸搓成纸卷并用来点烟的小手艺。每到夜晚饭后,伴着明亮的煤油灯,同大人们围坐一起,我兴致勃勃一边搓着小纸卷,一边耐心地听他们拉家常讲故事,常常兴奋不已,伴我度过了一个个兴奋快乐的夜晚。姨母家的那盏明亮的煤油灯,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与幸福,是我砥砺前行的火把,照亮了我的理想人生之路。

自从我高中毕业,没了寒暑假,我就告别了闲云野鹤般在姨母家的乡村生活。进了厂,开始了新的工作与生活。20多年里,我时常想念也时常去如东姨母家看望。

2005年春节以后,因为公务繁忙,我大概有半年多没去看我姨母老人家。姨母从家里打电话给我,说她自己夜里常常失眠睡不好觉,腿脚抽筋,身体大不如以前……母亲听说后,根本就不相信,说姨母一直身体硬朗没病没痛,是她自说自话自己多虑了。可我总是不大放心。入冬前夕,我捎带了点她喜欢吃的食品、过冬御寒的衣裤去看姨母。入冬前的乡村,田里光秃秃的,树枝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金黄色的果子悬着,在瑟瑟寒风下摇曳。听说我来了,姨母从屋子北面人家赶回来。看她渐渐地由远及近,从东面田埂上绕道而行,我由衷地高兴。姨母看起来还像以前一样精神矍铄,走起路来稳健有力,哪里像年近九旬的老人?见我来了,姨母满心欢喜,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十分爱怜的样子。由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心和舒心,之前的担忧与疲惫一扫而光,觉得这趟来得是太及时太值得了。可没想到50天后,第二年的2006年春节刚过,姨母就在一天深夜突发心脏病撒手人寰。姨母走得突然又安详,也没给子女添什么麻烦,正如她生前所希望的那样。89岁的姨母离我们而去,冥冥中化作一滴水汇入滔滔运河,在浩瀚的大海里永生。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遥望大海遥望如泰运河,遥望姨母曾经的家,心中感慨万千。18年过去了,姨母的音容笑貌、举止言行,特别是她的勤劳智慧她的乐于助人、对生活对晚辈的爱,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永远留在我的心中,始终印在我的记忆里。曾经伴随着往日岁月、浩瀚无垠的大海、滔滔东去奔向大海的如泰运河,带给我美丽的遐想。姨母像大海与运河一样的爱深沉而宽广,给我无限的激励与怀念……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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