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青砖

在远离核心的地方

你把天的宏大雄伟扛在肩上

无论岁月怎样鞭挞

你始终倔强得像坨铁

像帝王的脸色一样棱角分明的铁

像无数仁人志士的内心一样沉重的铁

像王侯将相的胡须一样粗粝的铁

像枪管炮膛一样灼热的铁

像墓门一样锈蚀的铁

伏在你肩上的月亮却轻得像卷帘外的灯笼

像环城河的飘带

像历史的雪

你记得四合院的鞭炮吓坏了街上八旗子弟鸟笼里的鹦鹉

还差点炸掉你的头发

你记得货郎鼓清脆的铃铛声馋坏了小小年纪的孩童

还吹动了院子里丁香石榴藤萝架的枝叶

你记得明朝的公主清朝的格格

她们都有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在拐弯抹角的胡同里找不到遗失在后园的香帕

所以你并不想成为她们坟墓的砖

你和煤山歪脖子树的树干一个颜色

你和珍妃被推入井的井口一个颜色

你和爷爷的老旧烟竿、粗布麻衣一个颜色

你和五千年的青铜一个颜色

你的颜色是由燕山的夯土和幽州的狼烟烧成

你的身躯厚得像冲不破打不垮劈不烂的长城

薄得像无论天灾人祸都紧捧在百姓手中的饭碗

你的身躯重得像江山

你的梦却轻得像弄堂里的炊烟

软得像灶上的酥油饼和豆腐脑

你听过瓜皮帽悠长优雅略带自豪的京腔京韵

听过黄瓦红墙下百官朝贺的钟磬鼎鸣

听过隆隆的枪炮声和震耳的喊杀声

听过宫里宫外幽怨的哭泣声

你顶得住苍天

镇得住土地

你遮得住风雨

遮得住宅院

遮得住祠堂

却遮不住 堂前的新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