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漾 流 年

　光阴是最不经用的东西了。才青涩茫然，小试新春，转眼就冬寒，霜凌挂枝。人的一生似乎也是弹指刹那间，刚刚哇哇学语，眨眼琨玉少年。人生会心的景致却又有多少，也只有些个刹那吧。曾听过一句话“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在生生灭灭中人生多么快呀。

　庄子《逍遥游》形容花的一生只有一季，却在短短一季将各种美诠释得淋漓尽致，美到极致。而我觉得女人的一生亦如花。在芳香的光阴中行走，有过含苞的羞涩，有过初绽的任性，有过怒放的跋扈，也有过娇艳趋于凋谢的萎靡，更有过喧哗绽放后的平静。究其就是一次心境的繁华之旅，面对千变万化，是否能心境如初。终是落花化为泥，凋零飘落为尘埃，却依然流芳相伴！

　女子如用一种花形容，这些花再恰当不过展现女人美丽的一生。20岁的女人像莲花－样娇艳欲滴；30岁的女人像玫瑰－样芬芳迷人；40的女人像牡丹－样大气磅礴；50岁的女人像兰花－样从容淡雅；60岁的女人像棉花－样温暖平和。

　90多岁的世界T台最年长超模卡门戴尔奥利菲斯一组写真曝光，身养如少女，一派冰山女王的风度，在她身上使用频率最高的形容词是“无瑕”和“优雅”。这也是每个女人渴望的美，满脸的褶皱，一头银发似乎不曾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而是流年沉淀的魅力。

　记得少年时曾见过父亲一位朋友的母亲。满头银发一丝不乱地盘了一个小髺在脑后，肌肤雪白，脸上虽有褶皱却丝毫不影响美感，依然可用眉清目秀来形容她的清丽。话语软糯绵细非常悦耳。穿着淀染的斜襟青色褂子，大裤裆的黑色束脚裤脚环处用同色的布条层次分明裹着，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似能盈盈一握，走起来如随风摆柳柔柔弱弱。见到她那一刻年少的我心脏有一阵窒息的感觉，这个奶奶怎么这么好看。当时我就想我要能优雅地老成这样的仙风道骨就好了。

　相由心生原来也是科学的，真实的。以貌取人也不只是空穴来风。幸福露在眼角，性格写在嘴边，理性感性寄于声线，真诚刻印在瞳仁。一个人的长相如何与性格心态与修养一定是密切相关的。鲁迅先生小说《故乡》描写了一个叫“杨二嫂”的人物。年轻时的杨二嫂容颜貌美，且妆容精致，人称“豆腐西施”。可十几年后，她完全变了个模样。在鲁迅的笔下她凸颧骨、尖嗓门像个细脚伶仃的圆规，杨二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在鲁迅笔下我们或许能窥见一二。当年鲁先生回到家乡，杨二嫂不打招呼就窜上门来和鲁迅套近乎，见鲁迅想不起自己是谁，杨二嫂就一脸鄙夷地说他贵人眼高，在鲁先生母亲的提示下终于想起杨二嫂就是以前的邻居豆腐西施，杨二嫂便佯装热络，对鲁迅说：“你现在这么有钱不如把家具送给我吧”。见鲁迅先生不愿意，杨二嫂瞬间就变了脸，一边埋怨他抠门，一边顺走了先生的手套。人常说：面由心生，杨二嫂的面目可憎多少是她刻薄刁钻的本性造成的。因为总爱做出鄙夷的神态，渐渐地便丢了当年的风韵。因为总爱占别人小便宜，讲话无形就变得尖酸刻薄，招人反感。容貌往往也是性格的体现，有些人天生丽质，但没有温度的言行滋养，美丽在生活的琐碎中便慢慢渐行消退。

　每个女人都是水性之源，柔情似水。如花性情的女子有着缓缓流水的不急不躁，这便是修行最好的精髓。境由心生，万物的光华取决于一刹那的心情，一格一物，一花一草，一砵一箪皆有了它的物语，也多了色彩的绚丽。有故事的女人经历过起起伏伏的小半生像悟透俗世的禅士归隐深山，也似误入凡间的仙子有着无尘烟熏染的洁净，会在每天苏醒的那一刻起，全身心地带着美好的心情迎接清露的绽放，晨曦的升起。夜幕下恬静的身容淡然地屏蔽一天的疲乏与倦意。心中有了憧憬畅想，无月的暮色依然会银光满地。

　初中时代，每天往返都要经过沙湖里老街，古老的一溜店铺中有家布衣坊，木质门板的店铺里的柜台上堆满各种面料花色的布匹，柜台旁边支着个面板，面板侧放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店铺里的柜台旁，缝纫机前，或站着或坐着的身影格外的引人注目。这个女子着装素雅，留着齐耳的短发，精致干净的面容，秀丽的双眸透着灵气，微微上扬的唇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里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娴雅，总觉得她似与这嘈杂的街巷格格不入，又觉得她与这古老的店铺融为一体，清泠的身影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意。每天经过这里都不由放慢脚步偷偷瞄视店铺里那个恬静的身影，爱幻想的年纪觉得这就是神仙姐姐吧。若干年后机缘巧合不承想我们成为好姐妹。记得一次秋高气爽的季节，我们几姐妹相约梯田，在望川谷的梦幻星空拍照。当时近黄昏，夕阳斜照在玻璃栈道旁的水面上似有了海市蜃楼般的梦境。当时娟姐一袭白衣白裙，长发飘飘，赤脚奔跑在栈道上，行走在田埂中，撩水戏洒在欢笑的姐妹们身上，荡起在高高的秋千架上。微风拂起如瀑的青丝，衣袂飞逸如仙，银铃般的笑声清澈地回荡在田野间，回眸的一刹那浅笑轻盈，含羞之态似少女般娇美，有一瞬间我似穿越，恍惚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我站在店铺前傻傻的姿态。时光似乎一直眷顾着她，没在娟姐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美丽如初。虽身姿没了少女的轻俏丰腴，长长秀发掺杂了些许白发，但一颦一笑更有年少时没有的恬魅，骨相里散发的气息优雅如兰。这样的女子或许就是怀揣童话未经世事纷扰的女人。

　花样女人或静或雅，亦动亦闹，这些皆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如平常烟火中的酸甜苦辣。女子亦如田埂里或水池种植的滴水观音般的坚韧，从不局限空间的大小，在一小瓮中仍能舒展枝叶，青翠油亮。闲暇之日给自己一份独享的空间。燃一炷沉香，泡一壶香茗，静坐于窗前，或看一本书，或听一曲昆曲，或冥想，或透过窗棂的缝隙看洒在空间物件之中流动的霞光。时光就这样嘀嘀嗒嗒过去了，一切都留不住，但内心的温度却不急不躁，和那些春日湿润的阳光融化在一起，温暖了畏惧苍老的心境。

　生活，要有一颗散淡的心。不去想荣耀，也不要太多光芒。一个人经营着自己的小欢喜，承受着人世间的美与好，少了剧烈的跌宕起伏。看花如看草，看草也如看花。都这样美到清冽。谁记得这些？当然唯有时光。自清欢，把盏白茶一杯，自斟自饮慢慢就老了。

　就是这样优雅老去，这是我许我的好时光。褪去了青涩和茫然，与我、交融在一起，不分你我！